“读书的根本并不是为名为利,而是修自己身,养出德行和道义。多少读书人一朝获得了功名便忘了德行和道义,更别说修身齐家治天下了。”扯了鸡翅膀,“姑娘到底是结了什么仇家,会被人扔到此地。这个破庙可不好找。像这种地方,不是走惯江湖的剑客是不会晓得的。”
那是剑客,剑客到底是做什么的陈纤皎就不知道了。“我也不知道结了什么仇家,那人在夜市上假意与我交好,在看杂耍的时候给我来了一记手刀,等我醒来就是在这儿了。”她看了看外面的夜色,距离天亮还有一会儿时间,“我等天亮就走。”
终于吃到了鸡身,书生不客气的捧起来大口咬着鸡胸肉。他一边吃,一边问:“也许是有人害你,也或许是令堂结下的仇家。不过那剑客也算是善心的,没有要你的命,也没有对你做什么。”
“大概是他还念着同桌吃饭的情谊吧。”陈纤皎看着一口接着一口吃烧鸡的书生,咽了咽口水,“给我吃一口鸡胸肉。”
书生停下了嘴上的忙活,摇了摇头。但是,陈纤皎两眼水汪汪的巴巴的看着他,还不时的咽口水,他犹豫再三,同意了,“就一口”。
接过书生的“施舍”,陈纤皎将鸡肉塞到嘴里,”不愧是苏记的手艺,鸡胸肉都烤的不柴,还鲜香的很。”她一边咀嚼,一边继续同书生聊着,“你一个人每天就住这儿,不害怕吗?”
说到害怕,想到刚刚他进来的时候,陈纤皎才是真的害怕。书生啃下最后一口鸡肉,回道:“我习惯了,没什么怕的。”待吃完鸡,他看了看手上的油腻,转头对陈纤皎说:“我去外头洗个手一会儿就回来,你要是害怕就挑一挑干草,这样火不会灭,烧的更旺。”
陈纤皎觉得这个书生一面爱干净,一面住在这么破烂邋遢的破庙中,真不知道他矫情什么。她随口应下,便拿起一边的枯树枝随手扒拉干草堆。就着火光,她看着地上的影子,觉着有些奇怪。她想她是眼花了?揉揉眼睛,她看到书生的影子里有一个不像人的东西,她抬头看着书生出门的背影,隐约的火光照出书生素衫下有一条黄白相杂的尾巴,长的连长衫都遮不住。那么长时间,同她说话的竟然是个妖精。怕打草惊蛇,她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发出惊叫声。她转身又一次看向佛像,双手合十,心里默念“佛祖保佑”。
一瞬的功夫,书生回来了,看到干草堆的火都快灭了,陈纤皎跪在佛祖像下不停小声念“佛祖保佑”。他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怎么了?”
“啊!”陈纤皎被他吓得一个激灵,她指着他身后的那条长尾巴,颤抖的问:“你是黄鼠狼精,还是狐狸精,还是狗精?”
顺着她的指向,书生低头看到自己的尾巴露了出来,他笑了笑,“大概是鸡太好吃了,一时忘了形。罢了,你看到就看到了。”他转身蹲下捡起被陈纤皎扔到一边的枯树枝,挑弄了几下干草堆,“我长得应该不像黄鼠狼,我自认为自己没有贼眉鼠眼的面相。当然我也不觉得自己像狗。”
“你是狐狸精?!”这下轮到陈纤皎惊了,她一边害怕一边惊讶,“狐狸精不都是女的嘛?话本里说夜里出来的狐狸精都是要找精壮男子行那事去**气。我……我一女子,不够匹配你们的喜好!”她拉紧衣襟,向书生的反方向挪动。
书生背着她专心的挑着干草堆,“你是话本看多了,世间万物,阴阳相调,有雌必然就有雄。”见火堆旺了,书生坐回原先坐的地方,“况且,我没有你说的那种喜好。”他见她依然一副见鬼的模样,“我又不吃人,你何必一副要去见阎王的模样。”
“话本里说妖怪都是喝人血,吃人肉的。何况你又的确是一只狐狸精。”陈纤皎摇头,表示不信。
书生是有些恼了,“刚和你说了,你是话本看太多了。”转念想到陈纤皎不过是个胆小的女子,他又何必同她生气。“这破庙后院有一间可供休息的屋子,你要是不嫌弃可以去睡一觉。”
“不去。”陈纤皎倒是没有那么怕了,知道他要是真的有什么坏心肠,也不至于和她瞎扯到现在。“谁知道你是不是衣冠禽兽。”
书生真是服了她的脑子,无奈的扔下手里的枯树枝,“那我去睡了,你在这儿守夜。”
“你……”坐在地上的陈纤皎,抬头看着起身打算去后院睡觉的书生,“你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让我一个姑娘守夜不合适吧。”
“你不是不去睡嘛。”书生打了个哈欠,“要么你去睡,我在这儿待着。要么我去睡,你守夜。”好似有意的一般,他眯着眼,望着外面漆黑的夜色,说:“听说扬州城最近夜里闹采花贼,不知那人会不会寻到这儿来。你胆子小,又看着没几两肉……”
“好啦!我去睡,你守夜。”陈纤皎小嘴嘟着,满脸不开心,“你好好守,不许到后院来……”
“我见过的女狐狸都比姑娘漂亮多了,小生都是对她们礼让三分的。这点,请姑娘相信在下,也要相信自己。”说罢,书生礼貌的向后退一步,作出一个请的手势。他其实本性不坏,刚才那一番捉弄就是为了让陈纤皎这个小姑娘去乖乖休息罢了,只是他嘴上不饶她而已。
长得很丑么?陈纤皎摸了摸自己的脸,气不过又说不出,只得跺跺脚向后院走去。“你好好守夜,要是你守的不好,我诅咒你这辈子都吃不到鸡。不,是烧鸡。”临了快踏出后门,她还是要嘴上逞能一下。
果然是最毒妇人心。书生吸了口气,背过身,掸了掸身上的土,“姑娘,做人不能太恶毒,起码的厚道还是要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