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木啸在汴京得到江南的军营被人给烧了粮草库的消息,他没有向东江南有那么多兵力。蒙古人在外虎视眈眈,尤其是西北那块地,如若他此时减少兵力,那就会让蒙古人坐收渔翁之利。他并不想将好不容易打下的西北拱手让人不说且再给自己添加一个就近的敌人。他知道辛长年他们是打算在淮河消耗他们兵力且让西北的战事得以缓解,可他偏偏就不想放弃西北。江南相较于西北,其实,江南能拿下的胜算太小,反而西北他却又信心。不做犹豫,他随即就下令在淮河附近撤兵。
金兵走了以后,整个淮河南段的两岸全部都是大宋管辖之地,淮南算是完整的守住了。赵鼎前去辛长年的营帐看望他,他身上负了一些皮肉伤。自从石重山去世后,辛长年的情绪一直都不高,听照顾的士兵说他总是彻夜辗转不眠,似乎心中有事。
“辛将军,今日天气还算不错。整个淮河以南都是我们的,那金兵撤兵走了。”赵鼎带了一些金疮药来,他做到桌边,将带来的干净纱布给剪开,笑着说:“过两日撤营地回江宁府,这里就留原淮南驻守将军守着。”
辛长年走到桌边,替赵鼎倒了一碗茶。”赵将军亲自前来替我换药,劳烦了。”
赵鼎将剪好的纱布条归整起来,他看辛长年面色泛白,说道:“将军最近是思虑过重吗?瞧着脸色不好。虽然只是受了皮肉伤,可还是要照顾好自己的心情。若是有是你么想不开的也可以与我说说。我不敢比拟是你的心上人,可我上过那么几回战场,经历的也稍稍多那么一些,也许能帮到你。”他带着少有的温柔和耐心与辛长年说。
他与赵基成不是一路人,只是身在局中,他也有自己的不由选择。辛长年知道他是说石重山的事情,“赵将军是有经验的,长年正儿八经的头一会儿上战场,见着天天在一起的人就这么为了保护自己死了,心中难免要有许多痛楚和想不明白。”他也不是小家子的人,别人问了他就大方的说,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他见赵鼎准备好给他上药,他便自觉将上衣脱下,露出患处。
他受的都是刀伤,大多在手臂和后背上。赵鼎让他将右臂抬起,他解下旧纱布,抹上新药,“我刚上战场的时候还没有你那晚冷静呢。我看着敌我两方的人疯狂厮杀,说是像斗凶了的恶狗都不为过。我那时候觉得过去学的圣贤书和礼义廉耻那都是只是言官说说而已的东西,正要到了战场圣贤之人不是被吓死了就是给一刀了结了。”他将新纱布缠上他的手臂,手法娴熟,“我那时候回到营地,整整有一个月都缓不过神,受了大刺激。后来我爹就硬生生逼我上战场。人这一到战场,求生本能就出来了,我不杀人,别人要杀我。后来我就明白了,无论有多不愉快,人在世上首先得活着。只有活着才可以为死去的兄弟报仇,等到了清明还能去他坟头上一炷香。”
这话说的轻巧,辛长年看得出这是他花了许多时间才将自己调节到这样的。他本应该是个读书人,他心中是有圣贤的。就像那晚,他本可以不用来支援他们,可他还是来了。辛长年浅浅叹气,而后轻声一笑,“是啊,得活着。这样那些死去的将士会被人念着,等到了清明还能有人去看他们。”石重山的死对他毋庸置疑有很大的冲击,那些放下兵器用自己的身体去为他挡刀子的辛家军更是让他每每午夜梦回都能回到那一场恶战上。他不是睡不着,而是一旦入眠那夜的修罗地狱就会在他的梦里重现,就这样反反复复他心中更是放不下。
赵鼎知道他还需要时间,这种事情不是说他一句两句就能化解开的。他也是浅浅一笑,让辛长年换个胳膊来,“今天天气不错,一会儿出去走走。因着金兵撤兵,淮南收复,火头兵做了一大锅子筒骨汤还有许多鱼虾肉菜呢。这不是正好淮河边上嘛,好多的士兵得了空出去捕鱼吃呢。”说完他忽然想到辛长年不吃肉食,便摇头低首轻笑自己是糊涂了。
“不碍事的。大家伙儿是拿命在做事,吃肉是应该的。”辛长年只是自己不吃,别人吃他是无所谓的。并且他也觉得这么辛苦的日子过下来,就是应该吃肉庆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