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穗这才刚理到一半，手上都是油水，王管家就来叫他快些去温崇山的书房。他无奈将手中的事情放下，与王管家说自己去洗净手再去。王管家似是着急的厉害，叮嘱他快些。本来他要换衣裳的，因着菜汤溅到了衣摆上，可这般催促他只能作罢。

“金穗啊，你快些进来。“温崇山听见金穗在敲门，赶紧叫人进去。他指了指身前的椅子，“坐下说话。”

见温崇山捏着眉心，且满脸愁容。金穗拿起一旁的帕子折叠后垫在手掌心里，他将煮好的茶水倒了一碗给温崇山。“老爷愁眉不展，您是遇上了难题了？”

这话真叫是多问的，温崇山要是没有遇上难事也就不找金穗来了。他看着茶碗里的热气，一点喝茶的心思也没有。他抬眼看向慢悠悠的金穗，低声轻喝道：“燕王家老二这是什么意思？他讹钱还要我送命吗？他这是要将我拉下浑水！”

金穗也是没有料到会有这么一出戏码，他将茶壶放回炉子上，思索片刻回答道：“今日这朱高煦亲自上门送聘礼，看来是环中环。”

“环中环？”温崇山听不懂，“你别和我说这种虚头巴脑的东西，说点我听得懂的。”权术之中惯常搞脑子的东西他是头疼的要命，一句话非得整出个三四种意思，按照他的想法就是吃饱了撑的。

他是急眼了，朱高煦这冷不丁的来窜门搞得温崇山犹如惊弓之鸟一般。金穗轻声一笑，安慰说：“您不要急，这事儿已经摆到了面前，着急最是于事无补。”安抚眼前人的情绪后，随后他便缓缓解释道：“所谓的环中环，就是说建文削藩是一环，两位世子暗中较劲又是一环。我着实也没有料到朱高煦会单独出现，并且把他的野心说的这样直白。恐怕，燕王的这两个儿子在削藩之前就已经在为储君的位置暗暗较劲了。”换言之，他们早就有篡位的心，只是建文给了他们由头。

温崇山无奈摇头，他轻拍桌子似乎是有话要说，可纠结半天又说不出来。他怎么能不急，不管哪一环，都是掉脑袋的事儿。拿起桌上的茶碗，他大饮一口，厉声说道：“金管家，你这样不紧不慢真是不该。我这条路是你指的，你总是要给我一个合理的说法，你要告诉我这后面我要怎么做吧。如今照这么搞下去，燕王还没登基，我就先嗝屁了！”他不是来听他分析案情的，他是要解决方法，要明确的方向指引。

“您先听我说，再做决定。因着这事儿得先弄明白来龙去脉，才能做出决定。这和做生意不一样，不是一分价钱一分货的事儿。”金穗被他的焦虑弄的都有些无奈了，他替他将茶水添上，继续解释道：“朱高煦比朱高炽的确是更得燕王心。这理由您也应该知道，主要是燕王家老大朱高炽他身子不好，不能骑马不能射箭。燕王是马背上发家的人，自然更欣赏老二的勇猛无敌。并且，朱高煦的确是燕王最得力的助手，就如他今日所说的一样，杀敌无数，日后定也是一位功高震主的猛将。”

温崇山被金穗这两下安抚，总算是愿意静下心去听他说。听了这说法，他很是疑惑，问道：“既然他都这般厉害了，何故还要来拉拢我？凭着他的本事在他老子面前要点钱要点权这不是很便当的事情吗？”就照着刚才金穗说的，燕王若要胜了，传位给这二儿子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他迷茫了，朱高炽既然不得燕王心，他何故还要将温慈慈嫁给这瘸子呢？转念一想，他发现了问题。难怪燕王答应的这般爽快，因着他根本就不在意这老大，叫一个商家女嫁给他做正妻也无所谓。他温崇山又是自己倒贴上去送钱的，不过是笼络他的手段罢了。他拍着大腿，着实有些后悔！这女婿选的太仓促，看来是选错了人！

金穗见温崇山这表情算是明白他这脑子别过来了，思路总算是拨正了。他回答温崇山刚才的问题，说：“您问为何他还要去亲自来寻您？因着他不是长子。储君不是皇帝说可以就是可以的，朝堂之上皇帝并不能随心所欲，他得听文武百官的。文武百官不认可，皇帝就不能定，哪怕是他最钟意的儿子。”他观察到温崇山的表情在变化，浅笑继续说道：“朱高煦是个非常聪明的人，他知道仅仅凭借会打仗以及父亲的宠爱是不足以叫百官臣服的，因为百官讲究的是合乎天下伦理常规。只要长子没有死，储君就只能立长不立贤，这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如若要将规矩打破，他就得找到金山银山给他做后盾，将不支持他的人都用金银为诱饵收入囊中。”他暗想，没有多少人会在金钱的诱惑下依然保持清廉，尤其是如今大明朝的官都被迫清廉到连家都养不起。为了生活，哪怕是圣贤也是要为五斗米折腰的。

温崇山就是个工具人，燕王缺钱他送钱，朱高煦缺钱他得给钱。前者，是他本来的目的，后者则叫他搞不清楚局势。“这……金管家的意思是……我要调转方向支持朱高煦？”靠山总是要找大一点的，下注得精准才能一直有的吃。

出乎温崇山的意料，金穗并没有认可他的想法，反而是轮到了金穗皱眉。如果说没有定亲这么一件事儿，送点钱叫朱高煦开心开心也不是不可以，这是个很好的靠山，起码暂时也是一个保平安的主儿。可就是偏偏牵扯到了温慈慈的婚嫁问题，他就不能赞成这调转方向的论调了。虽然，朱高煦的样貌和能力都十分出众，胜过朱高炽无数。“不行，您还是坚持原先燕王定下的去做，千万不要搅和进这两位世子之间的事儿。您要是搅和进去了，燕王就会心生嫌隙，他觉得您不是来找他保命的，而是来借由嫁女来瓜分权势。到时，您就算是押对了宝也难保性命。”自古皇帝都是小心眼儿的，一分一毫都不容许他人惦记。

“可这朱高煦都找上门儿来了，我要如何推脱嘛？”温崇山的心里是舍不得朱高煦这块肥肉。

他当人家是肥肉，人家还当他是块五花肉。金穗一眼就瞧出了温崇山眼里的贪欲，这一回为了温慈慈，他不能惯着他。“老爷，如今您得在燕王那儿站稳脚，还没到在这两位世子之间做决定的时候。现下，燕王信任您才是最要紧的。”言下之意就是叫他别一口气吃成胖子，只怕要得不偿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