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启看着全满的酒杯,面色已有少许不悦。都是当朝为官的,他是十年寒窗苦读,一朝进殿的正派人士,今日岂能容得魏忠宝这伺候人的阉人来教训他。今日特意来苏州的魏宅,他能愿意参加这寿宴已是给足了魏忠宝面子,可此人却实在是嚣张至极。也就一瞬,他冷下脸,带着轻蔑的语气说:“户部哪敢和东厂比肩,沈家的案子至今刑部都压着,无人敢破。这种本事,户部是不敢的。”
“嚯,户部尚书是在眼红东厂受圣上的厚爱吗?”说到这里,魏忠宝停了一下,佯装皱眉愁苦的样子,摇头眯眼说道:“还是,户部尚书觉得沈家要皇家一半钱财是理所应当的?”这话说出口后,主桌上夹菜的人都放下了筷子,大气不敢出。魏忠宝叹了一口气,似是关心杨启一般,故作提点,“扬大人是户部,您应该比本督明白这皇家的钱是不能有人来要就给的。放眼天下都是圣上的,岂能容得他人去拿圣上的东西?大逆不道哇。”说到此,他加重了音节,眼神似刀一样的盯着杨启又说了一遍,“大逆不道!”
“魏督主是明白人,您对皇上,对大明的心意,我等都明白。那都是一片丹心啊!”刑部尚书张炜辅生怕杨启牵连到自己,连忙撇清关系。魏忠宝在朝中的为人,除却皇上的命令,那真是说杀便杀,反正东厂有的是探子,有的是理由。而这官场上的人,又有谁没点黑料叫人挖呢?反正,他是不敢冒这个风险得罪魏忠宝的。桌子下,他踢了一下杨启,示意他切勿生事。
杨启脸色煞白,他连忙赔罪改口,“是杨某不懂道理,这才惹得督主生气。您大人不计我小人过,在下自罚三杯,今日的事情是杨某说话欠妥当。往后,还望督主不计前嫌,多加提点。”十年寒窗苦读是清高,可清高也得看时候,在这个时候摆读书人的谱那就是要命了。说到底,他还是惜命的。
都是见风使舵,贪生怕死的人啊。魏忠宝低头转了转左手拇指上的扳指,他挑着眉毛,看杨启三杯酒下肚后笑了一记。见他满面通红,摇摇晃晃,便抬手叫他坐下。“本督不是滥杀无辜的人,扬大人不必那么害怕。国泰民安,振业兴邦,正是东厂为圣上排忧解难的时候,所以我这东厂最近新添了百号人手。可如今国库依旧不是很充裕,我们作为臣子的不能随便问圣上讨要,不能给圣上添堵。瞧瞧今儿在座的各位,都是贤良之才,国家栋梁,您又是财政一把手,您说……”
杨启真是打落牙齿混着血生生往肚里咽,这是要他想办法出钱赔罪。罢了,罢了,当是破财消灾了。他咬牙说道:“杨某自当是愿意为了国家出力的,这是义不容辞的事儿。我……我个人出三万两白银。”要破财也不能他一人破,今日,这桌的人看戏也看的够久了,去趟戏园子还得出钱呢,就别说是今天。他看向在座各位,呼吁道:“魏督主说的句句都是杨某人的肺腑之言啊!大家都是朝中重臣,为了江山社稷,为了圣上,可都要出力啊。”
“微臣虽说不如督主,扬大人,张大人这般威高权重,但也愿意尽绵薄之力。我出白银一万两。”礼部侍郎郑子业同杨启算是通穿一条裤子。杨启出了钱,他没有独善其身的道理,自然也是跟上。
见郑子业提及了自己,张炜辅不得不吱声。端起酒杯,他对着魏忠宝笑着说:“郑大人都如此慷慨了,我就同杨大人一样吧,也出三万两聊表心意。”
看来都是有钱的,魏忠宝倒是没想到半个寿宴还能赚一笔。他见大家伙‘有钱出钱,有力出力’的孝敬东厂,便也意思意思。他端起酒杯,站起身,说:“东厂真是深得各位同僚的厚爱啊,叫本督无以为报。千言万语,就都在这一杯酒里了吧,本督先干为敬。”
阮珠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出,吓得浑身是汗。群臣中的你来我往,暗流涌动,真不知这桌上会不会有人日后取代魏忠宝?若有,这魏忠宝岂不是给自己埋了一颗大雷?她不敢想,也不敢再听,心想只要做好分内的事情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