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的注视下,黄梅缓缓地拿起手机,谨慎地点亮屏幕,然后颤抖地伸出手,点了个电话号码。
“嘟,嘟,嘟……”枯燥的电话声在安静的车厢内响起,伴随着黄梅紧张的喘息声,惹得原本只是随口一说的店主,都莫名情绪绷紧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期待有人接电话,还是希望没有人接听。
不过随着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电话那头却无人响应,店主又渐渐放松下来,目光从手机上,逐渐移到了黄梅的脸上。
黄梅本就苍白枯瘦的脸紧紧绷着,全神贯注地盯着手机,丝毫没有分心留意店主的神色。
眼看着无人接听的电话即将自动被挂断,店主都准备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电话的“嘟嘟”声骤然停止,手机的页面自动从“正在呼叫手机”转为了计时通话时间。
黄梅整个人都一抖,无声地张开嘴,喘了几口气,才用颤抖又卑微的声音道:“喂?凌寒,是我,黄梅……”
电话那头的人不等黄梅回答,就“啪嗒”一声挂断了电话。
黄梅整个人都愣住了,呆怔怔地看着结束通话恢复到主屏幕的手机,双眼找不到焦距,仿佛灵魂都被抽空了。
店主本来还疑惑手机的另一端为什么不说话就挂断电话,但见黄梅仿佛天都要塌下的模样,她被黄梅的神情给吓到了,一时之间反而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不高兴了,他一定不高兴了……他肯定在生我的气。”黄梅吓得整个人都在发抖,嘴里喃喃自语道。
“不会吧……他不是接了电话了吗,可能没反应过来,才不小心挂断的。”店主看黄梅这样,只好安慰道。
“不可能的,他反应向来很迅速,从来不会招呼都不打就挂断我的电话,就算有的时候有很重要的事情,甚至危及到生命,他也从来不会这样的!!”黄梅忽然尖叫道,“他和我说过,不要和身边的人提起他,不要带客人去家里,他不想见任何人,我都答应他了,我明明都答应他了,还带你们来……他肯定知道了,所以他不想理我了!”
店主见状,有些求助地看向云景和墨菲斯。
云景和墨菲斯的目光扫过小区某栋楼的其中一层,云经过问道:“你家在哪层?”
黄梅就像是受到什么攻击一样,疯狂地尖叫起来:“都是你们害的,如果你们不逼我,我就不会带你们来,你们还逼我打电话,害的他生我的气了,都是你们……”
黄梅的情绪很激动,但她的身体已经不能容许她这样情绪上下起伏地愤怒了,才刚吼了两句,黄梅就像喘不上来气一样,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她浑身都只剩下了皮包骨,这么一咳嗽,整个人缩成一团,佝偻着身躯,原本就嶙峋突兀的骨头,更加鲜明地展露出来,店主想要伸出手帮她拍一下后背,缓解她的咳嗽,一看到黄梅后背的骨头,随着她的咳嗽,一震一震的,她有种摸下去黄梅可能就瞬间散架的感觉,手都不敢摸下去,心下后悔的要命。
她本是不想看到黄梅这么慢慢作践折磨自己,才这样多管闲事,拉着云景墨菲斯下水,想要一起劝劝黄梅。
可是到了此刻,她才意识到她的想法实在是太简单了,黄梅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但凡和她有点交情的人,估计都会劝说两句,她能顶着所有人异样的目光,把自己变成一个人形骷髅,可见对这只猫的执念,又哪里是她的三言两语能够说得通的。
万一劝说未果,反而令黄梅受到刺激出了什么事,后果简直不敢预想。
就在这个时候,咳得越来越难受的黄梅,忽然像被人灌入了什么灵丹妙药一样,忽然整个人一僵,不仅咳嗽一下子停了,整个人也忽然有了力气。
她立刻直起身,也顾不上责怪店主,开门就直接下车离开。
店主愣愣地看着黄梅,还没从她刚才的咳嗽中反应过来,眼看着黄梅走远了。
“我们跟上吧。”云景道,说着便于墨菲斯下车了。
店主见他们跟着黄梅走进小区,犹豫了一下,也跟着入内。
也不知道是黄梅走的太匆忙没留意身后还是怎么的,云景和墨菲斯两个大活人跟在她的背后,之前那么排斥带人回家的她,就像没看到似的。
路过保安的时候,店主有些心虚地看了四周一眼,却见小区保安也像没见到她一样,任由她走进去不需要登记,店主见云景和墨菲斯不慌不忙地跟着,便连忙加快脚步,也跟了上去。
一直到进电梯,黄梅都没将目光放在他们身上,店主站在云景和墨菲斯的身边,时不时看向黄梅,见黄梅只顾得上盯着电梯楼层,仿佛看不到他们一样,心中觉得有些惊异,但一时之间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电梯“叮”地一声到达了二十四层,黄梅急匆匆地走出电梯,匆忙跑到门口快速输入密码,快速打开门走了进去。
“凌寒,我回来了,凌寒!”一边进门,黄梅一边喊道。
跟在黄梅身后的云景和墨菲斯,只觉得随着门被打开,一股浊气屋内喷涌而出,对他们而言倒是构不成什么威胁,倒是后面的店主若是一个不察,很可能中招。
云景便开启了精神力,直接将店主给护住了。
店主对此无知无觉,见黄梅在屋里慌乱地寻找那个叫凌寒的猫,店主好奇地探了探脑袋瞧了瞧,一直到黄梅将整个屋子都找遍了,依旧没找到凌寒的身影。
“这个家看起来……还真像有男人在住的样子……”店主本身是已婚人士,和丈夫一起生活过,因此这方面观察力较为敏锐,光是扫一眼,就注意到了不少细节。
黄梅花大半工资租下的房子,虽然地理位置采光之类的非常不错,但格局还是偏小,以她的收入,支撑这样的房子已经十分勉强,没办法再租下更好的了。
此刻室内不论是客厅还是房间,不论是沙发茶几书桌还是衣柜等等地方,全都被猫咪和男人的物品霸占,凌乱地散得到处都是,黄梅自己的东西少得可怜,几乎找不到她生活的痕迹。
黄梅还在四处翻找那个叫“凌寒”的人的下落,房子里里外外找一遍没找到后,她就趴到了床底下,整个人钻进去寻找。
这个场景看得宠物店店主莫名一寒。
那床底下的入口其实不大,一般人很难钻进去,甚至会本能地抗拒进入床底这样昏暗的地方,但黄梅却像是习以为常,她用她瘦的过分的身体,“跐溜”一下就钻进去了,片刻后,她又从床底下钻出来,继续寻找。
看着这样的黄梅,再看看这屋里的布置摆设,几乎给人一种,黄梅才是那个叫凌寒的人所养的宠物一样。
宠物店店主不自觉伸出手摸了摸手臂,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怎么感觉进来之后,有点儿冷冷的?奇怪,这屋子明明采光度挺好的,外头还大太阳的呢……”
说话间,黄梅还在一遍又一遍地叫着凌寒的名字。
一开始店主还没什么感觉,可随着黄梅不断机械重复地寻找叫喊,慢慢地,店主便觉得有些怪异,看着黄梅旁若无人地寻找,他凑到云景的身边,小声问道:“我们现在怎么办?”
其实这次来的提议是她提出的,接下来怎么做也应该是她来考虑才是。
但是自从云景开口之后,莫名就会让人有种跟着他很安心的感觉。
店主现在已经被黄梅的状态弄迷糊了,索性遵循本能,直接询问云景。
“进去吧。”云景说着,几人一同进入了黄梅的屋子。
墨菲斯的幻境撤掉,正在寻找凌寒的黄梅,忽然瞧见云景一行人,她一下子停下脚步,双眼死死瞪着宠物店主,那眼神几乎恨不得立刻冲上来掐死她。
很显然,凌寒的失踪,令黄梅将一切错误都怪到宠物店主的身上了。
宠物店主被黄梅看的发毛,悄悄地后退两步,避开了黄梅的视线,可是黄梅的目光依旧不依不饶地紧跟上来。
就在这个时候,云景忽然道:“别看她了,凌寒一开始就不在这里面。”
云景这一开口,黄梅的注意力一下子被转移了,她转过头瞪着云景,脸上的皮肉一抽一抽的。
“它不是你的小猫,不可能永远在家守着你的,其实你心里很清楚这一点吧,所以才这样自我牺牲,就是想要挽留他……”
“你胡说!”云景话未说完,黄梅便失去理智尖叫道,“他就是我的凌寒,就是我的,谁也抢不走他!
“凌寒是被你们吓跑的,他一个人在外面,一定很害怕,怎么办……怎么办啊……”
黄梅浑身颤抖着,眼前一片一片发黑,因为情绪起伏过大,她的心跳越来越快,眼看着就要崩溃,就在这个时候,她隐约听到了有人朝她走来的脚步声。
一声又一声,一下一下的,让她的心跳慢慢地变得平缓。
黄梅有些疑惑地抬起头,对上了一双紫色的眼眸。
店主站在云景的身后,瞅着不远处的墨菲斯和黄梅。
只见墨菲斯站着,微微低着头看着黄梅,窗外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折射着那双紫色的眼睛剔透无比。
她一开始还以为这个人是带美瞳,没想到眼睛真的是紫色的!
黄梅坐在地上,脸上狰狞崩溃的神情逐渐消失不见,慢慢变得平和正常,只是双眼依旧找不到焦距。
就在这个时候,墨菲斯道:“先坐下吧。”
黄梅点了点头,听从墨菲斯的吩咐,在沙发上坐下。
宠物店主看了看黄梅,又看了看墨菲斯和云景,甚至还多留意了一眼小兔子,忽然意识到,自己怕是无意中接触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云景对她道:“我们也找个地方坐下。”
“哦,哦……”宠物店主愣愣地回答着,跟着云景的步伐,也在沙发上坐下。
云景见茶几上有茶水,便倒了一杯递给黄梅。
还沉浸在墨菲斯幻境中的黄梅,缓缓伸出手接过,几口热茶下肚,黄梅逐渐平静下来,心率也一点点恢复正常。
“凌寒是你家猫的名字吗?”云景问道。
黄梅没有犹豫,点了点头。
“他是怎么来的,你知道他平常除了在家里之外,还经常去哪里吗?”云景道。
原本顺从的黄梅,脸上却出现了犹豫与挣扎。
以墨菲斯的能力,自然是能控制住黄梅的,她反应这么强烈,只能说明了这个问题,哪怕在她自己的内心,也是极为抗拒去思考回答的一个问题。
云景也没强求,便换了个角度,道:“可以告诉我,你和凌寒之间的故事吗?”
这个问题显然是黄梅乐意回答的,她又恢复了平静,轻声道:“一切都是缘分的安排,从小我就是一个很爱幻想的女生,虽然生活很多方面都不如意,但是我知道,我一定会等到那一个人,不管身边的人怎么打击我,我都相信他会来的。没有想到,他是以这种方式过来的。”
说着,黄梅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小女孩甜蜜的微笑。
两年前,黄梅无意救下了一只瘦小的流浪猫,将它带回宿舍悉心照料,小猫一天一天长大,越来越健康,也越来越通人性。
都说猫高冷狗忠诚,但这只小黑猫却非常粘人,平常黄梅去上班的时候,它就乖乖在宿舍等待黄梅回来,从来不捣乱,偶尔黄梅回来晚了,它就在门口守着,一直到她回来后,便喵喵喵地叫着,依偎进黄梅的身上。
晚上和黄梅睡在一起,早晨会定时叫黄梅起来上班,神奇的是,休息日它却会让黄梅好好地休息,从来不打搅她。
洗澡的时候乖乖的,吃饭从不挑食,还会主动洗爪子,甚至偶尔还能帮大家拿一些东西。
正是因为这只小黑猫的独特乖巧与听话,才让黄梅和她宿舍的同居舍友爱不释手,每个人都将它当做了小宝贝来宠爱。
可是不久前,小黑猫却忽然突发疾病,等黄梅将它送到宠物医院去救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病逝了。
医生说是小黑猫以前当流浪猫的时候,伤了身子,留下不少暗疾,所以一旦发病,才会这么突然,让黄梅节哀顺变。
“这让我怎么节哀,它那么聪明,那么通人性,根本就不是普通的猫咪,它怎么会因为那些奇奇怪怪的暗疾,忽然死了,我没办法相信,我根本没办法接受这样的结局!”黄梅道,“不过,当时我也没有想到,后来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就是了……”
小黑猫死后,黄梅一直郁郁沉沉,无法从打击中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