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村民们都该是吃晚饭的时候了, 但沈休文和赵元经过的几户人家都没有人在,只门前都倒置着笤帚。
赵元年近三十, 见多识广, 对沈休文道:“公子, 怕是村中哪家有丧事。”
沈休文指了指村中最大的一户院子道:“估计就是前面那家了,门前挂着白布呢。我们就去那边看看吧。”
两人走到办丧事的院子前,那院门大敞着,里面热热闹闹的。院中摆了两桌饭菜,坐满了男女老幼,正在吃饭说话。
沈休文上前先拍了两下门板, 高声道:“老乡, 请问这里是李家店吗?”
一院子人都扭头看他, 见是看着身份不凡的外乡少年,一时竟鸦雀无声, 都不敢说话。
沈休文对他们笑了笑。一院子人都站了起来,弯着身体往后退了退。几个妇人和女孩瞄了他几眼,脸上更是通红, 往后面又躲了两下。
沈休文暗道, 自己看起来有点吓人吗?
他亲切地又问道:“老乡,知道李家店在哪吗?”
这时总算有人从屋里赶出来说话了。一个中年青袍男子出来恭敬地行礼道:“这位公子, 这里就是李家店。您是寻亲找人, 还是路经此地?”
沈休文道:“我是来寻亲找人的, 不过找的是太乙山上隐居的黄真人。听说李家店有位李二牛能帮我寻到他。”
中年青袍男子道:“公子您找对地方了, 李二牛便是我弟弟, 这里就是他的家。您请进。”
沈休文拱了拱手道:“来的不巧,打扰了,李大哥,家中这是谁过世了?我去上柱香吧。”
“不敢当一声大哥,公子喊我大牛或者李掌柜都行,是家母走了,您请进屋。”
沈休文忙道:“李掌柜,节哀顺变。”
他们进了屋,李家妇人都让到了偏屋去了。屋中靠墙一张四方木桌,上前摆着李母的牌位,搁着几碗饭菜,那李二牛跪在桌前往陶盆里烧纸。
沈休文见没有香,便上前对着牌位鞠了三躬。赵元跟着他一道给亡者行了礼。
李掌柜作揖感激道:“公子如此,折煞我们兄弟了。”
沈休文摆手道:“李掌柜不必多礼,你们家忙着,我也不好打扰,可否请令弟将黄真人的位置跟我说说,我们自去寻找吧。“
李二牛烧完手中的纸,闻言起身道:“公子,黄真人住的地方远着咧,不是我夸口,就咱们村里也只我能找到他。眼下天都快黑了,您就在我家将就一晚吧,明早我带着你们去。”
李掌柜出门对家人吩咐了一句,进来道:“公子,我二弟说的正是,今日您就在咱们家歇一晚吧。”
见沈休文看了看牌位,他忙又道:“公子别介意,家母已经出殡了,家里能住下人。不瞒您,咱们村里就我们家房子大点,其它人家人口也多,怕是更委屈贵客。”
沈休文犹豫了下便道:“那就麻烦你们了,多谢了!”
“公子别客气,您还没用晚饭吧?待会就在这里对付一口吧。”李掌柜热情道。
沈休文又是一番感谢。李家兄弟虽然出身深山,却是言谈举止比旁人大方了许多。他们对着母亲牌位各磕了头,便将牌位请去母亲生前所住的屋中了,又利索地将堂屋收拾了一下,请了沈休文落座。
因着李家来了贵客,旁的帮忙处理丧事的村民也不敢谈论,只闷头吃完饭,就都回家去了。李二牛的妻子做了一桌饭菜给送到堂屋,随后和自己两个儿女收拾院子,干完活就躲回他们屋里去了。
赵元观察了下,见李家并无危险存在,便跟沈休文说了一声,前去村落周围巡视一圈。
沈休文和李家兄弟聊天,才知道李掌柜就是傅家镇那唯一一家客栈的掌柜。这李家店本来是叫李家村的,只是从这边上太乙山隐居的人多,李家兄弟的村长祖父便开始囤买些生活用品卖给他们,才有了李家店之名。
如今李家父祖都已过世,便由李家兄弟继续接手这山中的小生意,偶尔帮着那些隐居的跟外面传递些信件。沈休文的三师兄黄经纶之前和老师程承思的通信就都是最后由李家兄弟经手送达的。
李掌柜打探道:“公子,您是黄真人的家人?”
沈休文微笑道:“算是的。你们可知他近来可好?”
李二牛道:“小的也有近两个月未曾见过真人了,倒是不知现下如何。真人他一向挺好的,年初还打死一只大虫咧!”
沈休文惊讶道:“他打死大虫了?人有没有事?!”
李二牛摇头道:“好像没啥,就手上被挠了一道口子,上回我看到他时,已是大好了。”
沈休文心中暗叹,他的三师兄竟是个打虎英雄,真是厉害!
在李家简单吃了点饭后,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李掌柜如今孤身一人,他把自己的屋子让给了沈休文主仆两人,自己去了父母老屋中睡觉。
沈休文躺在炕上,转个身,能听到床单下茅草之间的摩擦声。身在这样老旧的村屋中,他倒有种比在京城强烈许多的亲切感。
在现代时,他很小时候就被爷爷扔到贫困村中体验过农村生活,虽然只是呆了短短了小半个暑假,但事后印象特别深刻,也确实在一定程度上让他免于像部分大院的孩子一样不知人间疾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