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的清晨, 官员们一出门打算去上早朝, 就发现四条主路兼内城各个世家的门口都已经被肃穆整齐的士兵所占据。
瞧着那气势、那纪律, 就知道不是近来守卫京城的队伍。
虽然不知道是沈茂同原先所领的龙卫军剿匪回来了, 还是沈休文从西北带来的大军进城了,但有件事是可以肯定了,朝廷又要面临一场巨变。
人心惶惶,下意识地想逃, 可都明白,要逃也没处逃去。
百官们沉默地走进宫门, 煎熬地等待着又一次改天换地。
“老相国!谢大人!眼下这是什么情况啊?!”
见谢家当家人依然好好地出现了, 众人又开始暗自嘀咕, 莫非那些兵是谢家这边的?
谢相和他的长子都沉默不语, 并不答话。
朝会的时辰很快就到了,所有人列队鱼贯而入, 站在殿中等待端木浩临朝。
由于沈休文直接封锁了宫内外的消息传递, 所以这京城中唯一不知天顷刻将变的,也只有一脸肾虚的端木浩和他的后宫了。
端木浩也曾想过做个勤勉努力的皇帝, 奈何他上位不正, 又让他父皇被人救走了, 战战兢兢之下,一直保持着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的消极心态。
“有事起奏, 无事退朝。”内侍高喊道。
众大臣们都低着头没吭声。
端木浩还算有点理智, 开口问道:“如今沈休文的大军在哪儿?”
没人回答他, 大殿内鸦雀无声。
端木浩顿时恼火, 正想发作一番,抬眼就见大殿门外有一人缓步入内,再往外瞧,却是有黑压压的一群士兵站那。
他不敢置信地盯着来人,瞬间浑身虚汗直流。
“沈,沈休文……”端木浩不由自主地向椅背挪了挪,蠕动着嘴唇低喃道,“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快呢?”
沈休文直走到他跟前,温声道:“大皇子殿下。”
不过他的语气再温和,这大殿中的人也都心中惶惶,屏声静气地听着。
端木浩面色惨白,也不吭声。
沈休文从怀中拿出从北昭带过来的诏书,递给一旁的内侍,示意他宣读。
那内侍躬身接过,咽了咽口水看了一眼端木浩,开始字正腔圆地念了起来。
诏书并不长,只说了大皇子弑父篡位,罪不可恕,即日起贬为庶人,囚于禁军,而谢贤妃谋逆贬为贱民,凌迟处死。
端木镕尽管人不能动,话也说不太清楚了,但这份诏书却是早早亲自拟定,在沈休文出发的时候命令让他带上。
他对大儿子还算留有最后一点父慈,并没有直接就杀了,但对谢贤妃是真正地恨不能对她千刀万剐。
沈休文对这残忍的凌迟之刑还是抵触的,这件事在他看来,如今的局面是有一部分皇帝岳父的责任,但大宁律法明文规定谋逆之罪,非皇嗣皆凌迟。不管这法律是否有量刑上的问题,但它立威百年,不能轻易违反。
谢彦卿低头后就知道自家的结局,他特意向沈休文求情,想尽量减轻些他亲姐的苦头,毕竟凌迟的手法,在刽子手里是非常不同的。
沈休文想了想还是应了下来,让人吩咐了一声,到谢贤妃受刑之时,让她尽可能快领个痛快。
端木浩听着,整个人似是三魂出窍,一动不动。待有禁军从两侧过来,他才恍然惊醒一般,从龙座上踉跄跳了起来,跑向阶下的谢相口中喊着:“外祖护我!外祖护我呀!”
谢相一直如一根老朽的枯木般站着,此时面对这般场景只是闭上了眼睛。
端木浩再仓皇地看了一眼垂头不语的谢大人,心中暗恨谢家不给力,他眼见自己就要被抓住了,突然高声大喊:“朕是父皇长子,朕没有害父皇!朕是无辜的!沈休文!你大胆!你敢抓天子!”
沈休文无心听他辩解,只示意士兵带走他。
端木浩被两个士兵牢牢捉住双臂,不死心地怒吼道:“你这个贼子!你们沈家是不是要谋朝篡位?!我父皇早就不在人世了,你假借他的名义反叛!你不得好死!沈休文!皇妹她是瞎了眼了!”
众人闻言心头都是一震,许多人偷瞄了沈休文一眼,又默默垂下头去不说话。对于当年京城盛传“宁入沉手”的事,不少人还记忆犹新。
沈家会不会是另一个谢家?是不是有不臣之心?
看着这场面,待会儿怎么发展,还真不好说啊……
倒是王御史中丞站了出来,对沈休文道:“请问沈驸马,如今皇上人何在?”
刑部顾尚书也向沈休文拱手道:“还请沈大人表明立场,安抚人心。”
大殿外,随军入宫的傅静闻等人听到里面的动静,暗道:这些人根本不用瞎担心,以咱家主公的性情人品,根本不稀罕坐那龙座啊!
跟着沈休文多年,傅静闻当年有的那点隐秘的想法早就化为虚无了。他是看明白了,他认的东家哪怕是把大公主送上皇位,也不会想自己当的。因为对东家来说,做皇帝的束缚太多了,还不如做皇帝背后的人。
傅静闻也想明白了,只要沈休文活着,以他的才干心智,哪怕皇位是别人的,他们这些做属下的也不用怕。
沈休文淡淡扫了一眼众人,对上两人,神情温和,但语气却有些锋芒道:“诸位大人不用担心,我已派人去迎接皇上,想来半月内就能回到京城。至于我的立场,你们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