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没杀过人,也打定主意不会杀人。
忘忧安抚着阙然,吩咐她好生照顾着晕厥的王钰,自己接了绳子跳下马车,堪堪躲过一个刀影便被冯幼旭拉着护在身后。
“何必下来,这里有我。”冯幼旭抖了抖刀身,鲜血四溅。他喘着粗气,再这样下去,只怕要力竭。
那些土匪或持砍刀或持剑,不断绕圈,见忘忧下来更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做出攻击的架势与冯幼旭对峙着。
忘忧只轻轻一瞥,未在对手身上多做停留,也刻意忽视着大汉的尸体,尽管她脚边是大汉被踩碎的眼珠。
她环视四周山野,日光浅淡,远处密林勾勒深深浅浅的黯绿,近林稀疏异常。偶尔掠过的风,在林中割出细碎声响。这些细响夹杂在打斗声间,原本无人在意,忘忧却敏锐地捕捉到。
“我们被算计了。”忘忧将绳子绕在手腕间,意味深长地望向宇文渊方向。他算好了横竖不会出事,何不将场面闹得再大些?
此处山峦重叠极适合隐蔽,依照这细响,起码有武装精良三十余人。
冯幼旭不懂她说的什么算不算计,他许久没有如此酣畅淋漓地杀敌,只觉得浑身涌动着杀劲,一时半会儿消不下来。
正在双方焦灼之时,远处山坡间传出几下陶埙声,其声浊而喧喧在,声悲而幽幽然,贯穿山野,不由得惹起人一腔愁思。
霎时间,与冯幼旭对峙的数十名劫匪听闻此声脸色微变,相视几眼,下一秒竟齐齐挥刀自尽,不到片刻便倒下,只留满地鲜血。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得令人措手不及。
冯幼旭还未反应过来,只是呆呆愣在原地,搞什么,他还未发泄完对手就没了?!一点也不痛快!
忘忧连忙望向远处,宇文渊与王海瑞马车那儿情况皆是如此。
陶埙声渐渐止了,山林重回寂静,只是这寂静过了头,气氛压抑,忘忧只觉得心慌。
这一切都脱离了她的掌控……
正有些家丁开始放松警惕,左面山坡露出了一排身影,只是过高过远,只有少数人发现了他们的存在。
“不好,快回避!”
远处不知道是谁的叫喊声传开,平日训练有素的家丁立刻反应过来,冯幼旭收了望兮将忘忧护进车厢内,随手抓起地上尸体堵在马车破损的木板上。
从山林间由远及近奔涌出细微之声汇聚一处,众人只觉得脑畔一炸,下一刻犹如暴雨激荡,马车壁接二连三发出炸响。
几只箭透过尸体的空隙扎扎实实钉在车厢内,所幸忘忧瞧准了路数用短刃将箭打得偏了方向才避免了受伤。
冯幼旭摸了摸鼻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但撞上忘忧柔和的眼神似乎没有责备他的意思。
“放心,殿下知轻重,定不会闹出人命来。”忘忧拔出箭矢细细观察着,箭头分明是军中赦造。这栽赃得有些明显吧?
“阿姊……”冯幼旭觉得忘忧比在仓羽寨心事更重,不由得忧虑在仓羽寨的日子是否一去不复返。
但他只垂眸出神了一瞬,阙然的惊叫便一下炸开,淹没在如雨的箭矢中。
他一抬头,忘忧正捂着左肩,那根被她把玩的箭不偏不倚扎进她的肩头,鲜血在淡色衣裳上漾开尤为刺眼。
她倒吸一口气,极力忍着痛楚,身子微微发颤却将她出卖的一干二净。
“无事……”在冯幼旭开口前她便给了一个眼神,弄得他又是震惊又是急躁偏偏不能开口询问。
不过是苦肉计,好让某人借题发挥罢了。
忘忧蹙着眉,悄悄给满目含泪的阙然吩咐了什么,不一会儿阙然拭着泪,高呼着数声“小姐”,虽是忘忧授意,着急心疼之意却是真真的,一时声泪俱下衬得箭雨声小了些。
忘忧只觉得肩头像是要被撕开似的,不由得生出自己对自己太狠之心来。
她已被别人算计了一回,自然得扳回一城,忙给冯幼旭使了个眼色:“阿旭,快走吧,别叫官府的人看见你。”
箭雨将有停止的势头,远处山坡外隐隐传来杀喊声,她知道时机已到,必有人引官兵而来。
若他再不走,那就真走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