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煌树精抬起一只脚曲起搭在秋千坐着的那块板子上,身子侧倾,靠在秋千的那根粗藤上。
一只手扶着秋千藤,一只手随意摆在曲起的那条腿的膝盖上。
柔顺的头发也很是随意的用根绿色丝带绑住,垂在他背上,有几起杂乱的发丝正被微微吹过来的凉风带起,在胡乱的飘啊飘。
他这慵懒的模样,看起来却很是出尘。
他道:“也罢,不提他也罢,总归是你们自己的事,想当初,我还因为你母亲,与你父亲打过一架,这万年没见,姑娘都这么大了,听说还有个姑娘叫何人的,你说,都是一个爹生的,为何你姐姐性子柔柔弱弱的,你的性子却这般。。。”
“我知道你来找我的目的,不用再废话了,你若是想多说些我刚问你的,你说便是,其他的,我并不想听。”
我打断了郁煌树精的话,说来说去,不过是想说我长姐性子好,我性子不好罢了。
哼,一大把年纪了,还和我说这个,这不是有损他高大上的形象么。
想到他在混沌之地时,对洛儿如此柔情,原来,他只是将所有温情都给了一个人而已。
“你父母可还在沧海岛?”
破天荒的是,郁煌树精对我这态度并不恼,想来是我那句,晚些我会斩断和洛儿的牵连,这句话起的作用吧。
我道:“我不知。”
外界所有人都知道我父亲母亲云游四方去了,他们倒是潇洒自在,可我总觉得他们就在沧海岛,他们只是纯粹的不想要我,才传出这些云游四方的传言。
我盘坐在地,结印施法。
我道:“你可想清楚了,没有我的牵制,洛儿便是独立个体,她是从我绣图中,被我施以法术,才得以幻化成人,所以,她并不属于七界之内,她现在虽有独立意识,可到底还是对我有所顾及,若我断了与她的牵连,日后会发生什么逆天的事,我也掌控不了,这种七界之外的物种,心思怪异的很,所以,我一般都不会绣人物。”
我抬手又结了个印,继续道:“哦,对了,洛儿为绣图所出,忌水火,如遇水火,会比寻常人反应大些,你且多加注意。”
“等等。”
我正待继续下一步,结印的手却被突然而至的郁煌树精钳制住,我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他这又是何意?
郁煌树精弓着身子,双眼直直看着我,他道:“你且先与我说说,什么叫遇水火会比寻常人反应大些?”
我不悦的用力将手一甩,郁煌树精很快放手,我脱离了他的钳制,皱眉将手腕揉了揉。
郁煌树精太心急,用力过大了。
我道:“紧张什么,不过是远离水火罢了,不过凡尘间,烟火雨水什么的,好像挺常见的,特别是最近,春天本就是多雨的时节,只需注意不要让水火近身就没问题了,不过,应该挺难的。”
“若遇水火会怎样?”
郁煌树精的双眼满是忧虑,我则随意多了,我道:“她生于我绣图之中,当属宇宙洪荒之外,体质本就特殊,遇水火即化,凡间水火诸多,恐有意外,你自己快点想清楚,我还有要事要办,没功夫陪你耗费时间。”
若不是全皇宫的人都在忙活着明日之婚宴,布置着场景,我倒是觉得,这一点都不像是我的婚事。
我身处的这处宫殿,自我随齐飞进宫后,便一直住在这里,一住便是几十年。
我见证了四位帝王的起起落落,生生死死,也见证了这个流昭国从普通国家一跃,成为诸国之首,成就一方霸主,万朝来贺。
即使这样,我依旧觉得,我只是一个看客,看凡间众人的生离死别,爱恨情仇,就像在看一场闹剧,你方唱罢,我方登场。
整个宫殿,除了我,便只有闭关疗伤的十七,还有不知为何接近我的纯儿,与这宫殿外的一片喜庆不同,这里,从来都很素净,仿佛是置身与皇宫之中的一处鬼院一般,无人敢随意踏进半步。
我是一个与世隔绝的人,却又无法置身事外。
我杀了无数凡尘之人,如今,凡世之人,便要用他们自己的办法来报复我。
佛家有云,因果轮回,是有道理的。
郁煌树精起身,若有所思的望向某一处方向,我猜,那里定是慕迟给洛儿安排的住处吧。
好一会,只听他道:“你可知,如何能改变她的体质?”
他并没有看我,目光所至的地方,依旧还是那处,只是语气中微微带着几丝叹息。
我道:“无解。”
回的干脆利落,郑重有声。
我赐予洛儿生命,给她身体,让她得以在尘世间存活,若没有我的牵制,她又如何能像普通人那般,她本就是一副绣图而已。
生而为人,必须要有自己的制约,制约凡间的是律法,制约我的,是大哥给我立的规矩,制约苍生的,是那虚无缥缈,却又让人觉得高高在上,受人敬仰的,令我不屑的,所谓的天道。
而制约洛儿的,必须是我,这个唯一将她创造出来的。
没有了我的制约,她的一切便不会受控制,她也许,会变的比我还坏,比我还残忍,比我还嗜血,也说不定。
“既如此,我今日寻你之事作罢,明日。。。”
“明日,你好生陪你家洛儿,我的事,不需要任何人插手。不过,你若是有心,可以帮我一个忙。”
郁煌树精的目光终于又重新聚在了我的脸上,我不坑不卑的与他对视,意思很明显,生死有命,无需他人费心。
当然,若郁煌树精担心我会死,且洛儿会因我的死而生出什么变故,从而暗中做些什么,我自然也是拦不住的。
“什么忙。”
明日一早,护国大将军寻酒会出京中,你只需帮我拦住他,不让他进京中城门就行。
郁煌树精探究的看了我好一会,才道:“好,便依你所言。”
“谢了。”
郁煌树精活了不知多少万年了,凡间这些事与他,也不过是一场闹剧。
他在看戏,而明日,我便是戏中人。
“你母亲这般温和的性子,不知如何能养出你这般犟的,也罢,也罢,我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