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平静而普通的夜晚。
刚下过一场大雨,空气中弥漫着阴冷的潮气,泥土的味道,以及每时每刻都能加速口水分泌,令人感到愉悦的炭火味。
就算再大的雨,也浇不灭街边大排档的人气。客人们正懒拖拖地围坐在遮阳伞下,讨论着各式各样的话题,享受着酒精带来的刺激与满足。
无拘无束地吃喝,不着边际地闲侃,正是路边脏摊最大的魅力。
一根吸饱雨水的狗尾草被拔了下来,左一抖,右一摇,以某种特定的规律,逗弄着一只发福的橘猫。
橘猫看上去没什么兴趣,比起眼前这个「中看不中吃」的玩意儿,它显然更中意热乎乎的肉串,可是除了曲意逢迎,漫不经心地配合这根野草,它又什么都不了。
它的毛已经被雨水打湿,没有人会喜欢一只湿漉漉,脏兮兮的流浪猫,而这也意味着,它今晚可能会饿肚子。
所以,这只名为「炸酱面」的老橘猫决定赌一把,将填饱肚子的希望押在一个男人的身上。因为这个男人曾经喂过它,而且看上去还算面善……
『我有预感,你和我今晚都不会空手而归,』逗猫的男人拍了拍炸酱面的脑袋,『好饭不怕晚,多等一会儿又何妨?』
他已经等了三天。
三天前,白家洋馆被夷为平地,这场灾难初步被定性为责任事故,起因则是瓦斯泄露引起的连锁爆炸。
胡十八和老金至今下落不明。
这种时候,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懒散的炸酱面忽然坐起身子,迎着吹来的夜风,软软地叫了一声,动物的某些感官远非人类可以相比,这个小家伙已经捕捉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信号。
一辆格外整洁的小推车,出现在了视线的尽头。
老板娘终于出摊了。
今天的她仍跟平时一样,睡眼惺忪,迷迷瞪瞪,一副没有休息好的样子,一件松垮的T恤斜搭在肩上,露出一截修长优美的天鹅颈,半边轮廓分明的锁骨,一条洗到脱色的牛仔短裤下,长腿莹白笔直,完美无瑕,甫一映入众人眼帘,便吸睛无数,引来数不尽的羡慕和嫉妒。
人间风景美如画,逗猫的男人岂会放过?
他的目光热烈而直接,似笑非笑,但是没有半分轻薄亵渎之意。
他一直在欣赏老板娘的脚,直到她扶着小推车,来到了跟前。
『人生何处不相逢,我们又见面了。』男人抱起炸酱面,挥舞着它的小爪子,跟老板娘打着招呼。
『它很脏,身上有虱子和跳蚤,说不定还携带了许多致命病菌。』
『可它也很聪明,懂得如何取悦人类,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上生存下去,』细致而温柔,男人替炸酱面梳理着毛发,『不管怎么说,我都是它今夜认定的饭票。』
『你喜欢被人利用?』老板娘横了对方一眼。
『各取所需而已,谈不上谁利用谁,它贡献自己的身体,从我这里换取食粮……你知道吗,我曾不止一次想过养猫,然而一想到自己要替它们铲屎,我的理智就会重新占领思维的制高点,扑灭全部的激情。』
『我记得你好像叫张谦?』
『你当然记得我叫张谦。』
『听说你在找我?』眼里罩着层冰,老板娘没有理会张谦的文字游戏,『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被卷进那场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