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牙是在六点四十分醒来的。
或者说,是被吵醒的。
老式旅馆的隔音效果实在算不上太好,隔壁偏又住着一对儿恋情火热,恨不得每时每刻都黏在一起的年轻小情侣……
尽管公司全额报销出差的各项费用,阿牙还是选择了价格低廉的旅馆,而且也没有听从唐可媛的「建议」,去到附近的沙滩上找乐子。
他并非不懂享受,只是不喜欢放纵自己。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门缝下面塞了一封信。
驱车抵达唐可媛的住处时,这位艳光四射的美人老板正站在蒙蒙细雨里,撑着一柄油纸伞,用心打量着那片花海。
云想衣裳花想容,这只妖精即便什么都不做,只是随随便便站在那里,都可令每个看到她的人浑然忘记一切,魂为之销。
『姐姐还以为你早就把我忘了……』唐可媛大发娇嗔,似有神若无神地一笑,飘然来到了小月牙面前。
阿牙立即接过纸伞,脚步稍微错开,让出了半边身子。
老板可以体恤下属,但他不能不讲规矩。
『对面坐不住了。』阿牙将信件奉上,简明扼要地做了解释。
『他们当然坐不住了……』唐可媛以手抵唇,慢慢舔舐着猩红的指尖,『你觉得我该不该赴约?』
『武关之会,鸿门之宴。』
『我们是不是被人当成了笨蛋?如果不是,他们又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呢?』
『可能是在打探虚实,』阿牙推测道,『黑旗的股东大会日益临近,对方近期内必定会有所动作。』
『是呀是呀,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去吧,你知道该怎么做,』望着小月牙被打湿的左肩,唐可媛稍稍顿了一下,『男孩子出门在外,一定要学会保护自己,不管事成与否,我都要你活着回来。』
阿牙后退半步,离开了纸伞的庇护。
他该走了,默默地走了,就像过去一样,什么都不曾留下,什么都不曾带走,就好像从没来过,从没存在过。
『可以载我一程嘛?』纸伞追上了阿牙,『好久没有逛街了,心里突然有些痒痒的……』
车子全速奔行在滨海公路上,不畏风雨,一往无前。这不是进城最快的路线,却是唐可媛最为钟情和期待,无论如何都不愿错过的一段旅程。
她喜欢看海,喜欢和大海有关的一切。
『原以为能吹吹海风,晒晒太阳,饱览波澜壮阔的美景,谁知映入眼帘的,仍是一片随处可见的凄风惨雨……罢了罢了,我还是做个踏实端庄的娴静女子,认真欣赏眼前人吧。』
侧身枕着双手,唐可媛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阿牙身上。
他才二十七岁,眼角却已生出了淡淡的皱纹。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天嘛?那个时候,你还是一个反扣棒球帽,浑身是刺的叛逆大男孩,鲜衣怒马,意气风发,虽然对谁都冷冰冰的,但是我能感觉得到,你的心灵其实无比善良、温柔与赤诚……』
唐可媛出神地望着前方,眼前浮现出一副让人心碎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