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在装修的餐厅外,店伙计正在等候贵客登门。
这人的个子不算很高,身材匀称,拥有一副平凡的长相,整个人普通到不能再普通,完全找不到任何特点,神态平静、从容,卑逊但不卑琐,虽然稍稍垂着头,脊梁却是笔直挺立的,就像一棵屹立在危崖峭壁之上,无惧寒霜暑热,任由风欺雪压的遒劲青松。
看着这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男人,张谦不禁感叹,今晚遇到的麻烦实在不小。对方至少有十三种徒手干掉他的方法,三种不会发出声音,六种不会见血,若是事先做足准备,还能让他尸骨无存,就此人间蒸发。
面对客人投来的注视目光,相貌平平的店伙计没有做出回应,始终在低头打量自己的鞋头,保持适当的敬畏,恪守严格的规矩。
轮椅缓缓前行,二人已经近在咫尺。
身形交错间,一条胳膊霍然升起,拦住了张谦身后的大头。
『非常抱歉,只有收到邀请的客人能进去。』店伙计给大头留了面子,但是没有留下丝毫回旋的余地。
『无妨……』张谦看似随意地摆摆手,微笑着替大头接下当头棒喝,『可以让我们说两句话吗?』
店伙计立刻垂下目光,知机地退到一旁。
大头虽没有张谦那般的洞察力,此刻却也看出些端倪。
『这个人似乎有些古怪?』
『岂止是古怪,简直就是要命!』张谦笑得像个刚把媳妇娶进门,正准备洞房花烛的傻小子,『现在的我,绝不是他的对手。』
『大丈夫能屈能伸,犯不上在这里冒险。』
『我倒是觉得他没有恶意,然而他背后的那个人,可就不好说了……』不知道为什么,张谦突然很想赌一把,『我们有多少可用的人手?』
『七个,都是过命的交情,绝对靠得住。』
张谦下定决心要做一件事的时候,大头通常不会阻拦,也无力阻拦。
这与是非对错无关,也不涉及私人感情,作为一名私人管家,他的工作就是遵从并且执行客人的命令。
『如果一个小时后我没有出来,就派人进去替我收尸……哈哈,多谢了!』张谦拍了拍大头的肩膀,笑容还是那么阳光,那么迷人。
『千万别这么说!』
『生死有命,且由他去。要是找不到我的尸体,还要劳驾你帮我立个衣冠冢,方便小胡和老金日后祭拜。』
『我不能……』
『对了,还有一件事,』张谦担心大头情绪失控,马上转移了话题,『派人在四周溜达溜达,要是我落到了对方手里,八成会被偷偷运出不夜,关押在一个秘密的地方。』
没等大头消化完自己的嘱托,张谦便唤来了店伙计。
『有劳了。』他的笑容实在很有感染力,真挚而热烈,平和而坚定,就连心如止水,波澜不惊的店伙计,也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静止的轮椅再次启动,缓缓驶进吵闹不堪的施工现场。
浓郁的油漆味不断刺激着鼻道和喉咙,令人生出反胃的感觉。切割机发出的动静犹如尖叫,没完没了,疯狂摧残耳鼓的同时,也掩盖了一切声响。电焊产生的强光频频袭来,在视野中留下一个个难以磨灭的阴影,造成阵阵难以抵御的眩晕……
张谦已经开始后悔了。
他敢断定,自己今晚的胃口不会太好,就算菜单上有龙肝风髓,猩唇豹胎,他也绝不会多看一眼,说不定还会扭过头去,把胃液和胆汁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