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能拒绝那位先生的话，至少茶博士不能。

所以她只能抄起张谦的筷子，恶狠狠地瞪着这个家伙，亲手将粉丝送到了他的面前。

若是换作平时，她肯定会装出小鸟依人的模样，与对方调笑一番，说几句情意绵绵、引人驰思的鬼话，迷得身旁的男人乐极忘形，浑然忘却人间是何年，不知东南西北。

『不好意思，你能不能稍微笑一笑？』

张谦迎上女人不良不善，恐怖程度堪比修罗地狱的冷血目光，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个「脱身白刃里，杀人红尘中」的刺客形象。

你说话我照办，茶博士当即牵动嘴角附近的肌肉，硬是挤出一个比面无表情更可怕，更吓人的妖异笑容。

打错算盘计错数，张谦欲语无言，愁眉苦脸，心说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请你快些张嘴，好嘛？』茶博士见他满脸悔恨，举棋不定的样子，不禁暗暗出了一口恶气，立刻接口道，『否则我可能会掰开你的嘴，把筷子直接捅进嗓子眼里哦。』

用最甜的声音，说最狠的话。

张谦闻言打了个激灵，仿佛寒天饮雪水，顿时冷到了骨子里，内心的震荡更是难以计数，无以名之。他实在低估了这个女人的脾气，也许……她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复杂。

『可不可以请你把卷起的粉丝摊开？』

『反正最后的下场都一样，你又何必多此一举呢？』茶博士看看粉丝，又瞧了瞧张谦，嘴边的笑容不减反增。

『最后一顿饭了，吃饱了好上路。』

『终于舍得说实话啦……怎么，装不下去了？』

『与困守在孤城里，自我隔绝相比，早点儿回归现实，绝对不是一件坏事。不管怎么说，现实虽然残酷，但总归是真实的。』

沉疴欲起，需用猛药。

茶博士摆出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正打算反唇相讥，却在无意间与张谦投来的眼光撞个正着，四目相对间，不由娇躯微颤，心志被夺，整个人如同灵魂出窍般，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那是一双冰冷无神的眼睛，残存着些许高傲和蔑视，无爱、无恨、无慈悲，深不见底，漆黑无垠。

这双眼睛无疑很危险，美丽而危险，就宛如夕阳西下时，最后时刻的残阳败照，饱阅世事，历尽沧桑，却又在慢慢褪色淡化，失去原本属于它们的色彩，只留下最简单，同时也是最纯粹的黑白两色。

至暗的黑色，纯白的恶魔。

名为「1994」的恶魔。

『我已失去了太多东西，虽然并非一无所有，却也不远矣……』

『所以？』茶博士鼓起勇气，接口道。

『哪里有那么多因为所以……我呢，只是不想看到我这样的人，再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