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苹果很快被吃完。
老金将细瘦的果核丢入滚沸的清汤,终于想起正事,如梦方醒般地抬起头,重新将目光放在了张谦身上。
她的手上仍有刀,眼中仍有刀,心里仍有刀。
杀人还是救人,成佛还是入魔,皆在一念之间。
张谦还是那副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一身懒骨头、病秧子的模样,不知道是不是跟丝丝在一起太久的缘故,竟也受到她的传染,整个人变得昏昏欲睡,没精打采的。
『赶紧动手吧,人死灯灭,刹那无常,劳驾给个痛快……』他揉了揉有些干涩的眼睛,打了一个声势浩大,可吞山河日月的呵欠。
同样的位置,同样的角度,匕首又一次架在了张谦的喉咙上。
运劲抽刀,无声归鞘,老金的右手又快又稳,既准还狠,气劲卷起锅中蒸腾的水汽,全无节制地倾泻,整套动作意透神聚,一气呵成,居然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破绽。
张谦呼吸顿止,身子不受控制地瘫软下来,仿佛断了线的木偶,失去支撑的石墙,顷刻间歪倒在了轮椅上。
『谁说你不是当演员的料?』无悲无喜,不痴不嗔,丝丝稳坐「中军帐」,余光斜睨死不瞑目的尸体,清丽的玉容冷若冰霜,沉着依旧。
死人都很诚实,所以没有一个能说话。
活人虽然会讲话,但是通常说谎成性,多少有点儿虚伪和狡猾。
『人生如戏,戏要做足……我现在是具死尸,能不能劳驾你不要跟我说话?』
张谦战战兢兢地应了一句,面容尽量松弛,胳膊无力垂下,脖子歪得恰到好处,指头都不敢稍移。
这是作为演员的基本修养。
冰美人却是油盐不进,不管那一套,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今天也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善解人意不等于一味的迎合与纵容,更何况她本来就和张谦没什么交情,根本无需给他面子。
『你早料到她会用刀背「杀」你?』
『这种事恐怕只有神仙才能提前知晓。』张谦万般无奈地叹了口气,下意识想要报之以苦笑,忽又想起自己的「身份」,不由得迅速肃容,暗叫好险。
『你真打算死在她的手下?』
『我有的选吗?』
『你的仇家好像很多。』丝丝对与「仇恨」有关的话题,好像格外感兴趣,就像狮子见到了鲜肉,鲨鱼嗅到了血腥。
『确实不少……人总是要为曾经的年少轻狂埋单,不是吗?』张谦慢悠悠地坐直身子,再也装不下去了,『老实说,我现在的心境,实在演不来死人。』
仇恨是他最不愿意触碰的东西,就算是偶尔提及,也会打心底里生出厌恶。
权衡再三,冰美人终于做出决定,按下遥远的仇恨,选择了眼前的男人。
『你的心情不错?』
『简直不能再好。』
『快乐的真谛在于分享。』
『你真的相信这句话?』张谦投去两道诧异的目光,表情古怪至极,就像在看一个流着鼻涕的白痴。
『不信。』
丝丝迎上男人漆黑的双眸,眼波静如止水,再未移离。她的动机很简单,目的也很明确,就是要利用这句话,套出他心中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