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州水患贪墨案……傅长雪眉头紧锁,他步出落花亭,临溪而立。山风渐起,吹起漫天飞絮落花,将整个留园罩上一层朦胧的影子。
“亚台大人,鄂州水患贪墨案究竟如何了?我等了这么许久,却依然没有回复。难道大人没有上报吗?”米团紧追不舍,走到傅长雪身边盯着他。
“团团,现在四下无人,你可以叫我小雪。”傅长雪转过身来,看着米团顾左右而言他。
“亚台大人!”米团心中忽然火起,说话的声音陡然提高。
该死,她怎么竟然没控制住自己。
米团捂住自己的嘴巴,懊恼的瞪了眼傅长雪,都怪这个家伙!哪壶不开提哪壶,叫什么团团!叫什么小雪!现在是讨论这种事情的时候吗?真要命!她又不放心的四下看了看,然后回到傅长雪身边,眉头紧锁,认真的看着他说道:
“亚台大人,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刚才你也听到了,我们这里还没拿到圣上的批复,可是有人已经先我们一步有了消息。御史台向来是直接对圣上报备负责,任何请示都不需要经过三省六部,可是为什么会走漏消息?你可想过原因?”
傅长雪看着米团的眉眼,她的五官真的非常生动又精致。淘气的时候,眼珠子骨碌碌的转;生气的时候,眼睛又瞪得老大。现在这般严肃的看着他,眉宇间又有一种不怒而威的震慑感。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为什么如此牵动他的心呢。
“亚台大人!你到底在想什么?你知不知道现在……”
“我在想你。”
“你……!”
傅长雪悠然自得的看着米团,丝毫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
看着她一脸震惊又有些害羞,转而又气恼不已的样子,一股久违的愉悦感满满将整个心铺满。他喜欢这个距离,喜欢米团因他的话语而起的情绪,喜欢这种所爱之人,就在身边与他并肩的感觉。
可米团可不这么觉得,她真是要被他给气死了!
“亚台大人今天似乎精神不济,看来是无法讨论案情了。下官,就此告辞,大人还是早些回府请大夫来看看吧。”
米团冷冷的扔下这句话,转身就走。真是越看傅长雪那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就越是来气!他刚才说了什么?他居然敢调戏她?这个家伙!真是越来越离谱了!
混蛋!
“团团,别走,我还没说完呐。”傅长雪从身后一把拉住米团,眼中笑意深深。
“有话快说,有……”米团倏的住口,咽下了后面的字。气质气质,形象形象!不能被这个家伙破坏了!
米团转过身来,强压心头的火气,耐着性子看着傅长雪说道:“大人有话直说吧,莫要拐弯抹角,顾左右而言他。”
“好。”傅长雪看着她盈盈一笑,拉着她的手,将她牵到亭中坐下,然后自己将石墩搬到她身边,笑嘻嘻的挨着她坐下。
“亚台大人!!!”米团真的有些不耐烦了。
“你呀,就是耐不住性子。“傅长雪风轻云淡的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继续不急不慢的说道:
“鄂州水患贪墨案圣上已有旨意。圣上同意重新彻查此案,不过此事事关重大,你初入御史台,就担此重任怕是会有所差漏。所以我向圣上进言,此案由我来审查,你从旁辅佐查案。你觉得,如何?”
米团闻言,眉头一锁。让她辅佐查案?这个案子不是她提出的吗?为什么她不能查?于是她看向傅长雪问道:
“你来做?为什么不能让我来做?大周法典刑律条条框框我皆倒背如流,加上大理寺与刑部,我们三法司会审怎么会有什么差漏?你是不相信我吗?”
傅长雪看着米团不服气的小脸,嘴角勾起一丝无奈的微笑。他看向亭外缓缓道:
“团团,聪明如你,还不明白吗?这件事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我们还没开始查案,已经有人先行动作。说明朝中早有人盯着你我,尤其是你。”
傅长雪将目光转回米团身上,神色一敛眼中满是担忧之色。
“团团,有人在盯着你,我不能让你冒险。鄂州水患贪墨案早在当年大理寺审理此案的时候,听说就闹得满城风雨,牵涉的人从工部到吏部何其之多。一时之间朝野上上下下人人自危。可见此案的复杂性,可是不知为何却被一卷封存。马腾押入天牢,至今再无人过问。”
傅长雪站起身,走到落花亭外。山风乍起,吹落一树海棠,飘落在他伸开的手掌之上。他看着手中落花,轻声对米团说道:
“我从未想过,你会和我同朝为官。这朝堂之上,一向是暗流汹涌,从无清溪。落一石,看似点开涟漪,实则惊涛拍岸,无处可避。
可是你来了,更到了御史台这样的地方,做了这个前无古人的巡按御史。你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吗?你知道他们背地里会有多少无法预测的算计吗?圣意不可违,但是至少我可以挡在你面前,不让你成为众矢之的。团团,我知道你心中自有善恶,可是我不能让你冒险,我不能接受,任何意外的可能。”
傅长雪的一番话,每一个字,都重重的敲打着米团的心房。她垂下眼眸,心中一片波澜。她的心仿佛被什么包裹着,暖暖的,还带着一丝甜蜜。他如此关心着她,一心为她着想……可是,她既然入了这个御史台,就早已明白要面对什么,又怎能躲在他的身后,让他为自己承担一切?
米团抬起头,眼中一片坚毅之色。她坚定的看着傅长雪恳切的说道:
“亚台大人,我们御史台是为何而存在?难道不就是为了查百官之失吗?鄂州水患贪墨案,大理寺不管,刑部不管,堆在御史台的案上。若是御史台也不管,那,那些受苦的百姓,要如何生存?那些因灾祸死去的孤魂,要如何安息?若任那汹涌的暗流遍布江海,那前进的船要何时才能靠岸?
人活一世,或苟且偷生,或证道而行。我既然选择进御史台,就早已经下定决心要将暗礁破去,以身证道。而不是躲在大人身后,苟且自安。更何况我身边侍卫唐瑾就是鄂州人,鄂州水患具体事情他再清楚不过,在查案过程中定有益助。”
傅长雪一瞬不瞬的看着米团,原来这些,她都想过。只是,她不将这些视作难题,不将这些视作阻力。她总是这样,向着自己认定的方向,一去不回。从不退却,从不后悔。
以身证道……吗?
这样的四个字,从她的这样娇小的身躯里说出来,却是那样的铿锵有力。傅长雪低下头,心中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