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姜晓菀犹豫不定的样子,喜儿一咬牙索性将憋在心里多年的话都说了出来。
“小姐,您也不想想,当年求亲的人那么多,偏偏大少爷一个人都看不上,却非要将您嫁给这个四十多岁的佟老爷。明明表少爷他……”
喜儿忽然住了嘴,她知道,那是小姐心中的一块疤,任何人不能提及,包括她。
姜晓菀看着忽然停下的喜儿,叹了口气。她摇摇头,将账本收起。
喜儿抿了抿嘴,又继续说道:“小姐,反正您这一次一定要为自己打算了,再不能这样逆来顺受下去了!您也……您也太苦了。”
话没说完,眼泪就落了下来。
想当年小姐在家中虽然谨慎,却也是锦衣玉食,被捧在手心上的明珠。家里的老爷老夫人,哪个不是将小姐当个宝贝似的溺爱着。却被大少爷一意孤行的给嫁进了佟府,说什么家底厚实,年纪大一点会疼人,根本就是骗人!
这才几年,小姐这么好的一个人被折腾成这样憔悴,还接二连三的娶小老婆。娶小老婆也就算了,竟然连乐坊的歌姬都娶回来做姨太太,这样的老爷,小姐竟然还处处为他着想,维护他。真是提小姐不值!当初还不如和表少爷私奔了好,也不至于落得现在这般憋屈。
喜儿这边还在犹自愤愤不平,那边姜晓菀已然做出了决定。喜儿说得没错,之前那个小神医也说了,人在做天在看,种善因得善果。佟福贵也好,哥哥也好,他们做的这些造孽的事情,让她来了断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即便他们因此而受罚也是罪业索偿,无可厚非。
想到这里她便下定决心,第二天天亮便打发喜儿去将那常神医和他徒弟请了来。
此刻她坐在他们两人身前,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直觉告诉她,眼前的这个人可以相信,尤其是这位神医的小徒弟,她甚至觉得这个人比常百草更可信。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她要冷静,她现在不能崩溃,她要将事情一件件做完。
她稳了稳神,看向米团努力扯出一抹从容笑意,缓缓道:
“小神医,我有一事想得小神医指点,或许可去我的心病。”
“什么事?”她之前的样子似乎有些不对,现在跟她说话米团更加小心谨慎了。
“我欲了断老爷罪孽,只是不知该从何下手。”姜晓菀说的风轻云淡,仿佛刚才那个行将崩溃的人不曾出现。
米团惊于她的前后变化更加惊讶于她的这句“了断罪孽”,她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知夫人所说罪孽是指什么?夫人可否明示?”
姜晓菀将两本账本从宽袖中拿出,放在桌上。
账本?
米团一惊,她这两天一直想找的就是这个。可是却苦于没有机会下手,没想到这个佟夫人竟然将这账本放在自己面前。她好端端的将账本拿出来却是为何?
“夫人这是……账册?”米团面有疑惑的看着姜晓菀,谨慎的开口。
“不错。”姜晓菀从容的将账册推送到她面前,一瞬不瞬的看着她说道:
“两位神医游走天下,见多识广。不像我这个妇道人家坐守家中,与世隔绝。所以我请教二位,我夫君所犯罪孽,我该如何了断。
这两本账册,上面写了他如何私吞朝廷赈灾粮食,高价转卖百姓的详细内容。百姓吃不起饭,饿殍遍野。这是我夫君的罪孽,也是我的罪孽。现在我要将这件事公布于众,让他受到该受的惩罚,只是不知道这件事该向谁说。不知道两位可有良策?”
米团眼皮子一跳,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她潜入佟府这些天毫无所获,正是一筹莫展之际,竟由这位佟府的长房大夫人将账册送上门来?难道是有人识破了她的身份,故意使诈?
一时之间各种可能齐齐涌上心头,米团竟然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此时一直在边上默不作声的常百草忽然开口说道:
“佟夫人真是大义灭亲,倒让常某刮目相看了。听闻最近京城里的巡按御史不日就要抵达秋田县,巡按御史专察百官不察,为民做主,替民伸冤。若是佟夫人真有心,倒是可以拦路告状。”
“巡按御史?”姜晓菀喃喃念道,这个官名似乎曾经被父亲提及过,好像来头不小。
米团乍一听常百草这么说,警觉的抬头看了看他。只见他神色如常,看着佟夫人,带着几分真诚说道:
“佟夫人,常某是不信鬼神的。可是佟夫人若真能大义灭亲,常某却要替流民村的几百口人向夫人道谢。”
“流民村?那是什么?”姜晓菀一脸茫然的看着常百草。
常百草看着一脸茫然的姜晓菀,冷然一笑道:
“夫人,果然是不知世事。在城外偏僻之地,有着一群人,他们是被当今的县令大人撵出去的在洪灾中失去家园与土地,无家可归的灾民。这群人,在那不毛之地,吃不饱饭,喝不到干净的水。现在天气渐渐炎热,更是疫病频发,只怕长久下去性命不保。
夫人若是当真能此等恶事向巡按御史检举,相比那巡按御史必然会秉公办理,还灾民们一个公道,让他们也能得到安置,活的下去。”
话说至此,常百草神色一肃对姜晓菀认真说道:
“夫人若是真能行此义举,救世济民之德,何下于造七级浮屠。常某先在此替那些灾民,谢过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