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的画面,仿佛定格在了米团的脑海中。他被炙热的阳光照的微红的脸,他那双凝视着自己,一瞬不瞬的淡紫色的眼,还有那在阳光下却逐渐变冷的手指。
直到很多天之后,她和宇文翊汇合的那个晚上,那一幕又出现在了梦中。
可是他看她的眼神变得痛苦,他的步伐变得踉跄,还在那个房间,还在那扇窗前,他微凉的手捂着自己的心口,不可置信的转过身去,控诉道:
“小草,你怎么可以欺骗为师?我难道不过是你查案的跳板而已吗?你就这么不告而别?消失的无影无踪,为师好心痛。”
“师父!”
米团惊呼一声,猛的从床上坐起。在外面软榻上守夜的桂圆听到动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赶紧跑来察看情况。
“小姐,你怎么了?是想念南翁他老人家了吗?”听见米团呼喊着师父两个字,桂圆还以为她想南翁了。
米团定了定神,发现自己原来已经身在客栈。几天前,她偷偷离开了佟府,与佟夫人见了面,并且向她表明了自己的身份,然后拿到账册并且让佟夫人尽早离开佟府。佟夫人虽然吃惊,但是却出乎意料的配合,并且表现出了超乎她想象的能力和勇气。短短两天天不到的时间一切安排妥当。
唯有常百草,她不知为何,那天没有说出的话,竟然变成了再也无法言表的语句。她离开佟府的时候,他去了流民村。她目送他离开,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将他送她的那本《药经》装进包袱里带走。给他留了一封书信。
会再见的,师父,到时候我会告诉你一切真相。
米团拿出药经在手上摩挲着,常百草的身体不好,似乎有顽疾,他的那双眼睛似乎也很讨厌阳光。他似乎还很怕痛,他的药也不知为什么会那么痛,真是的!自己就是大夫,就不能给那个药加点什么让它没那么痛吗?
以前她在的时候尚可帮他渡气支撑,现在她不在他身边,他要是发作可怎么办?谁能帮他?
米团想着想着,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气恼。气他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更气自己现在的无能为力。
常百草……你一定要好好的。
窗外明月当空,夜还很长。米团躺回床上努力让自己睡去,她必须睡,因为明天将是忙碌的一天。
第二天天刚亮,米团便起来了,穿上她的淡绿色官服,将龙凤玉佩挂在腰间,桂圆巧手,将她一头如缎秀发用一根碧玉簪子笼入官帽下。她打开妆奁盒子,拿出水粉,淡淡研磨,细细描画。轻扫黛眉,半点胭脂,眉尖金色花钿弯弯如画。
再出的门来,她的头微微昂起,宽袖一扫,脊背挺得笔直。这倾国倾尘之貌,这抛却三界之姿,当真令人倾倒。
巡按御史米团,正式亮相了。而站在楼下的宇文翊,却彻底看呆了。
“大……大人?”宇文翊的嘴巴微张,他的眼睛似乎被锁在了米团的身上,竟是不能挪开。
秋田县再会之时,她明明还像个小贼一样,一把将他拉进客栈,堵在墙角偷偷摸摸的告诉他自己有了大进展,然后小声的附在他耳边跟他交代部署。
而今天她换上了官服,脸上这般描画,竟然又是一派雍容之姿,高贵而冷艳,不怒而威。让他只想诚服在她脚下,听她发号施令。
什么?!
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想法?宇文翊扶额。
他在想什么?他怎么能这么想?宇文翊忽然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时候,心中顿时慌乱不已。太危险了,他到底什么时候开始有这样的想法的?
宇文翊覆盖住自己的眼眸,米团的身影从他的视线中消失不见。他的心却剧烈的跳了起来,他听见她的脚步声,从楼梯上急急而下,一步步走向他。
近了,近了。
她身上淡淡的好闻的熏香远远的钻入他的鼻子,让他兴奋,让他战栗。
“宇文兄,你怎么了?”
关切而悦耳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让他心也跟着愉悦起来。
他知道了,前日相见,她一把将他抓进客栈,堵在墙角的时候。他的心为什么跳的这么快,为什么她小声和他说话的时候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从耳朵到心里都是难耐的痒。
分别数日之久,他不知从何而起的心,早已经挂在了她的身上。现在重回他的身边,他竟是如此欣喜,却不自知。
“宇文兄?你怎么了头疼吗?要不要去请个大夫来看看?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米团关切地声音就在耳边,她着急的靠近她,昂着头想察看他的情况。她离他那么近,他的鼻子里全是她的香味。
“不用找大夫。”
宇文翊一把抓住米团的手,他目光沉沉,脸色如常。
他的手冰凉,抓着米团,在这样的夏天竟然让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宇文兄怎么了?米团还是不放心,她伸出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又探了探自己的。温度还好,没发烧。
“宇文兄,你是哪里不舒服吗?刚才忽然衣服要晕倒的样子,吓坏我了。”米团细细察看这宇文翊的脸,想确认他的情况。
宇文翊嘴角勾起,淡淡笑了笑,他放开米团,往后退了几步,站定。
“无妨,可能是外面太阳颇大,一时间进来竟是有些晃眼了。倒是大人,你这幅打扮,让我的眼睛的看的更花了。”
“真的吗?是不是差点没认出来?”米团听宇文翊这么说,心里顿时开心的不行。她得意的转了一圈,挥了挥衣袖得瑟道:
“我跟你说,我是特地将妆容画的重了些。一会儿,我们不是要去见那个秋田县的县令吗?我之前在佟府见过他一面,我怕他将我认出来。所以化个浓妆撑撑门面,让他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