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翊叹了口气,说道:“不是不方便,是因为姜思礼今日已经被用刑,怕是几日内好不了,无法说话了。”
什么?已经用刑了?米团脸色微微一变。
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宇文翊看起来脾气极好,能力很强。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要让他动用大刑对付那个老迈的姜思礼?
米团看向宇文翊问道:“为何用刑?”
宇文翊眉头深锁,脸上显现出几分愤慨之色道:“那个姜思礼,竟然胆敢公然诽谤白甲军为了贪图军功,开闸放水坑害百姓。此等污蔑之罪,是可忍孰不可忍。故而下官才用了大刑,治他污蔑忠良之罪。”
白甲军……
米团的心一下在被揪了起来。那日在公堂之上,姜如海也是这么嘶喊的这些,今日姜思礼竟然也说同样的话。难道白甲军当真有什么问题?
心中种种猜测将谜团扩大,让她难以心安。她心中反复思量着,然后又拿起供词,细细来看。
果然姜思礼说六年前燕兵南侵,白甲军消极抗战,竟然开闸放水,水淹夏口!
米团从供词中抬起头,看向宇文翊问道:“所以姜思礼这是在指控白甲军水淹夏口草菅人命?”
宇文翊愣了愣,面色沉痛的点头道:
“是的,他确实是这么说的。但是白甲军可是由白老将军亲自带出来的,白家代代忠良,白甲军更是纪律严明,怎可容他如此污蔑。但是供词所及不应有假,所以我将原委悉数写上也算是不失公正。”
确实如此,她从小和白凤年的祖宅毗邻而居,白爷爷是什么样子的人她最清楚了。那位老人家虽然早已不再戍边,在家中安享天年,但是行为做派刚正不阿,疾恶如仇。最是令人钦佩,怎么会为了所谓的军功而开闸放水,不顾下游老百姓的生死呢?她不信!
宇文翊看米团脸上神色不佳,知道她在想着白家的事情,于是安慰道:
“大人莫要太过烦恼。下官知道大人与白公子的关系很好,此次会有所顾忌也是正常的。大人放心,那个姜思礼的话,不过是他自己口不择言乱拖人下水而已,没人会信他。白甲军常年戍边,白将军军功显赫,朝中谁敢说白甲军的不字?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宇文翊的话,听在米团的耳朵里却有些刺耳。
这话什么意思?说的好像白甲军持功而骄,早就遭人忌惮,却又有怒不敢言一样。米团眉头紧锁,看着宇文翊一言不发,思衬半天斟酌词句小心问道:
“宇文兄,难道现在……朝中忌惮白甲军的人……很多吗?”
宇文翊眼中泛起一抹锐利,转瞬即逝。他垂眸笑了笑,捧起茶碗喝了一口凉茶对米团说道:
“大人,这话问的让下官该如何回答呢?白甲军是大周的边塞铁甲墙,朝中可出不来第二个白甲军了。如此强大的军队,纪律严明,势力庞大,在任何地方都会让人敬畏的吧。大人您说呢?”
宇文翊说得话让米团忽然心生不安。白甲军强,是好事才对,可是为什么她的心如此不安?
米团有些坐不住,她站起来在房里来回踱步。将脑中的碎片慢慢拼凑。
这些年来,她爹四国奔走,只为寻得陛下所要之物,忙的几乎整年不着家。燕国所私购之军需早已安排改制重塑强化,并且据她所知,已经发放到守军身上,京中禁卫军也有配置。
如果正如宇文翊所说,朝廷忌惮白甲军,那又为何要这般强化?
不会的,陛下这些年一直在强军,为的就是让大周强盛,不用龟缩在江南一隅。即便是白甲军功高盖主,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想要动白甲军。
一时之间米团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忽然蹦出很多让她自己感到害怕的想法。她的脸色一下变得很差,让宇文翊不由得担心起来。他走上前去关心地问道:
“大人,你脸色很差。要不要我去给你请大夫过来?”
宇文翊的声音让米团心中一凛,他还没走。米团打起精神看向他勉强笑了笑道:
“宇文兄,我没事的。倒是你忙了一天辛苦了,白甲军的事情我自然会查清楚。若当真有此事,绝对不会姑息,但是也不会允许任何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随便污蔑他们。谢谢你,今天维护了他们的声誉。”
米团感激的对宇文翊拱手施礼,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又对他说道:“天已经很晚了,你辛苦了一天,早点回去休息吧。这份供词我要留下好好看看,明日再收入宗卷吧。”
宇文翊点头说道:“好的。大人,供词我交给你了,但是你大病初愈不可太过辛劳,还是早些休息的好。姜思礼已经认罪,不会有什么节外生枝的情况了,放心吧。”
说罢他也不久留,起身告辞回房。
米团一个人呆在房间里,转来转去想将乱作一团的思路理清,可是却怎么也静不下来。
白甲军,白老将军,白凤年……姜晓菀,王村长,还有流民村的那些难民。
那些她关心的人,和那些她放不下的人,怎么可能站在对立面呢?
夜幕沉沉,一如她的心沉沉。她思虑再三,取来纸笔,近日发生的种种,还有姜思礼以及白甲军的事情悉数写在信中。
月亮从高高中天,慢慢落下,天之将明之时方才停笔。米团将信仔细看过,取来自己的印信,火蜡封口。轻轻打开门,果然唐瑾就在门外。
“小瑾……你一直没睡吗?”
唐瑾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看着她熬的发红的眼睛。米团后知后觉的叹了口气,是啊,她房中的灯火一刻未熄灭,他是不会离开她的门口的。她早该知道的,她轻轻拍了拍他,心中虽是不忍,可是该办的事情却是必须要办的。她咬了咬牙,将手上的信递给他,小声说道:
“这件事,只能你去办。千万小心,嘱咐驿站信使,快马加鞭务必亲自送到亚台大人手上。记住,务必是那日到县衙将信递到我手上的那个信使,他若是不在,你就回来。信不可转交他人,明白吗?”
唐瑾点点头,将信放入怀中贴身放好。对米团说道:“主人放心便是。”于是转头下楼,身影很快消失在客栈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