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凤年走进帐内,看到原本装睡的米团似乎是因为药效发作已经沉沉睡去。此刻她静静的躺在榻上,呼吸清浅而绵长,睡得安稳。他坐在榻前,看着她的睡颜陷入沉思。
仿佛一切冥冥中自有安排一般,白祁箭伤复发让白凤年遇到了欲回七月峡谷的常百草,常百草能被他说动去为白祁疗伤已是难得,更没想到的是米团竟然也这么快的就到了。
小团子竟然真的是南楚药圣的徒弟,要知道当年的华息子广收门徒,可是却最后将掌门之位传给了年纪最小的关门弟子常百草。而常百草继任之后,他身为南楚药门的掌门却没有收过一个徒弟。
他的性格古怪莫测,据称连他的师兄们都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可是他竟然就这么随意的收了米团做他唯一的徒弟,这也未免太过匪夷所思。
难道米团日后当真要接南楚药圣的衣钵吗?她可是大周的人,而南楚……
白凤年凝视着米团的睡脸,她睡的很沉,脸上泛着淡淡的粉色。常百草对她的医治非常用心,小团子能这么快就能恢复的活蹦乱跳,不得不让他佩服常百草精湛的医术。
常百草喊他进去的时候,他已经发现了他的不对,他面色苍白,脸嘴唇都是苍白的。走路摇摇欲坠,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可是他那时候一颗心全在米团身上,根本无力顾及其他,现在想来倒是他的疏忽了。
白凤年摇了摇头,心中泛起一丝懊恼。想他白甲军常年戍边,此次他能请来常百草心中早就做了百般打算,一来白祁的箭伤有望能治愈,二来军中若能有常百草这样的神医坐镇军心必然大定。,可是他如今却在军中这般彷若无人的熏安息香,白日沉睡。他有事也无法与他商议。
听闻安息香很是霸道,除非香尽烟散,人方能醒来,否则在安息香燃烧期间哪怕使用冷水浸泡全身,也不能将人唤醒。但是在安息香功效发挥期间,人在沉睡中能够快速修复自身,倒是相当神奇。只是常百草这一睡,不知道要何时才能醒来了。
这些天常百草日日定时为白祁施针排箭伤余毒,一天不落。今日不知道是不是会受到影响呢?他爹的半边手臂因为箭伤的关系,几乎作废,连抬都抬不起来。可是这些日子在常百草的接连施针下竟然能动了。
是不是他这些日子一直催促着常百草为他爹接连医治,导致他功力耗损,所以才需要用安息香来恢复?
他太过自私了吗?他爹那垂在身侧如同废掉一般的手臂他总是看不下去,心里总是想着如果那一箭是他来承受就好了。
而看到米团同样被穿甲箭所伤,他的心更是被撕裂一般的痛。他一心只想不能让米团像他爹那般,可是却没有顾及常百草。当真是他,他太过大意了。
白凤年就这么有一出,没一出的想着。神思远游,连天黑下来了都不知道。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米团醒了,发现帐内一片黑暗,帐外的灯火隐隐的投了进来,照见她的榻前端坐的白凤年。
“小白啊!你怎么不出声也不点灯的坐在那儿?吓死我了!”米团在黑暗中忽然看到白凤年吓了一大跳,差点一脚踹过去。还好还好,她一瞬间反应了过来,不然可就惨了!
米团摸索的这下塌,四处照着打火折,想要点燃帐内的蜡烛。她一边摸索着穿鞋一边念叨着:
“小白你怎么回事?是有什么心事吗?怎么连蜡烛都不点就坐在这里?你坐在这里多久了?找我有事吗?”
米团抹黑找了半天鞋子找不到,却听白凤年一声叹息,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个打火折点燃了蜡烛,帐内顿时一片光明。米团乍一见光只觉得刺眼,用手挡住。白凤年,俯下身帮她将鞋子拿过来给她穿好。然后有点不好意思的看着她说道:
“我在想事情,吵到你了吗?”
米团揉揉眼睛,踩着鞋子下地,环顾一圈,才发现自己是在白凤年的中军帐中。她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对着白凤年连连摆手道:“我都忘记了,这是你的营帐。你是不是累了?”
她抓过茶壶给自己倒了杯冷茶,又倒了一杯给白凤年,递给他。白凤年接过茶,不赞成的皱起眉头,将米团手上的茶杯拿了过来倒掉,重新拿起一边的热水,给米团倒了杯热茶,然后看着她说道:“说了多少次了,刚睡醒,不可饮冷茶,太伤脾胃。你呀,总是不记得。”
米团嫌弃的看着冒着热气的茶杯,不服气的抗议道:
“小白你真要未老先衰变成米总管那样的老先生了!真是比我爹还要爱唠叨,这么热的天,我才不要喝热茶!”
说罢,她走回榻上双手抱胸的坐着,以行动表示宁愿不喝茶也不要喝热茶。
白凤年无奈叹了口气,端着热茶走到她身边,对她说道:
“小团子,你现在有伤在身,不可以这般任性!常先生现在似有抱恙,不可打扰,你若是在此时病情加重,这军中你一个女子又多有不便,我该如何是好?”
白凤年的话带着少有的疲倦,他的声音沙哑,听起来让人心疼。米团心中似乎被他的声音牵动,不由自主的结果他递过来的茶杯,默默喝了下去。
白凤年见她不做声的喝掉了热茶,脸上浮现一抹笑意。他知道她心疼他,所以才不再与他争辩。
米团将茶杯放在身边的小几上,担心的看着白凤年,问道:“小白,你看起来很累,军中事务当真很繁重吗?”
白凤年伸手揉了揉她的顶发,眼中温柔一片,轻声道:
“无妨,都能应付。我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了,而且你竟然还受伤了。穿甲箭的毒非同小可,你一定要按时服药听话好好处理才能好的快一些。军中诸事不如在京城,怕是要委屈你一阵子了。”
他略一思索,走出帐外,在外面与邵峰低语了一阵子然后走进帐内对米团说道:
“今天晚上你就在我帐中将就一夜吧,我要巡查军营不会回来,我会让邵峰守在门口,你安心睡便是。明天天亮,再为你收拾军帐。只是……”
米团盯着他,看着他又陷入沉思。是不是她来的当真不是时候?从她在他帐中醒来,告诉他自己来此的缘由后,小白就常常陷入沉思。他似乎有什么事情很为难,但是又不能跟自己说,是什么呢?
米团看着白凤年轻蹙的眉头,自己的眉头也慢慢紧锁了起来,在她秀气的脸上,印下一道川字纹。
白凤年回过神,发现米团正凝望着他,脸上和他一样皱起了眉头。他抬手轻抚她的眉头,笑道:“小团子,你又学我。不要皱眉,会变丑的。”
米团忽然一阵恍惚,仿佛小时候那次,她偷偷跑去找白凤年玩,恰好他在读书,遇到不解之处,眉头紧锁苦思冥想。她趴在窗户外面,学着他的样子,皱着眉头,一脸苦大仇深的扒在窗棱上。白凤年一转头正好看到她这幅鬼脸,被她给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