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外夜风轻轻的吹动这帐帘,邵峰低沉的声音在帐门口响起。
“启禀少将军,常先生求见。”
他醒了?白凤年心中一动,看时间刚好是白祁施针的时间了,没想到他竟是分毫不差。
米团听到邵峰的声音,悄悄擦去眼泪,将身体坐正。白凤年看着她红红的眼睛,摸摸她的头轻声笑道:
“傻团子,你先在这里休息吧。别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我让邵峰给你送晚饭来,这里不方便沐浴晚一点我带你去温泉。”
米团乖巧的点了点头,她的心思乱乱的,除了点头也做不出别的反应了。白凤年看着她难得的乖巧模样,嘴角勾起笑意,掀开帘子走出帐外。
果然,常百草就在帐外不远处,抱着他的药箱,看着军中一处发呆。白凤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那里不过是一片野地,因为军中无人打理,那里野草茂盛,繁花点点,其中有一小片淡蓝色的小花开的尤其醒目。乍一看来倒是颇有野趣。
常百草呆看了会儿,忽然大步走到跟前,将随身所带的灯笼高高举起,凑到那小片淡蓝色的小花跟前细细察看。只见那一片片细长的花枝上一朵朵淡蓝色的小花正努力的绽放着,五片柔弱的花瓣散发的却是无限生机。
这个花……常百草眼中神采乍现,取出随身携带的小刀,切下一小段花枝拿在手上,反复看了又看,又闻了闻,脸上浮现一丝喜悦。
果然如此!原本天色昏暗,他还看不太真切,乍一看还以为是他那七月峡谷内的七月草,走近后才发现原来竟是琉璃草。
琉璃草是治疗跌打损伤,毒蛇咬伤的良药,最是适合军中常备。他之前就发现夏口周围山林,草木丛生,白甲军巡逻之时被蛇咬伤者不在少数,他逗留的这些天,已经有不少人来向他讨要驱蛇散,如果能有此药常备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常百草身随念动,顿时着手开始忙了起来,将这一片的琉璃草一一悉数采下。
白凤年远远地看着他一会儿望着那片野草发呆,一会儿又走到跟前细细观察,这会子竟然似乎将自己忘到一边似的,将灯笼往边上一架,就这么旁若无人的蹲在那里开始采草。
他走近几步,轻咳一声。常百草扭头看了他一眼,手上不停道:
“原来是少将军,你来的正好帮我把这些琉璃草全都采下。”
白凤年好说话的蹲在他身边,撩起战袍,学着他的手法,抽出战刀小心翼翼的和他一起采草。邵峰看白凤年蹲下去采草了,卷起袖子也去采草,却没注意常百草的手法,伸手连根将琉璃草拔起,被常百草嫌弃的说道:
“邵副将你不适合做这样的事情,在一边帮我举灯笼吧。这琉璃草拢共就这么点,再被你这么粗鲁的糟蹋了,你们白甲军可就没得分了。”
白凤年听他这么说,便问道:“敢问先生这一片琉璃草是何来历?”
常百草一边头也不抬的继续手上工作,一边慢条斯理的说道:
“这琉璃草是治疗跌打损伤,毒蛇咬伤的圣药。夏口周围林地草木丛生,蛇虫无数,此草最适合入药做随军配给。等我入了方子,做好了,给你们人手一份。省得你们一天天的往我帐里跑,要驱蛇散。”
常百草说得慵懒,白凤年听的心中却是十分的感激。他知道这位南楚药圣虽然脾气古怪,喜怒难测,但是医者仁心,却令人敬佩。他在军中的这几天,有些兵士半夜发病向他求药,他眉头都不皱一下,披着外袍就出来为其诊治,从不推辞延误。
白凤年心中感恩,对他的身体更加关切了,他一边采草一边说道:
“多谢先生。先生身体可好些了?我听闻先生身体不适,下午便去看望先生,发现先生在休息,便未敢打扰。”
常百草站起身来,从药箱里拿出一块干净白布,然后将袍子里的琉璃草都倒进白布里。不甚在意的说道:
“无妨,我旧疾发作,略做休整而已。”
“常先生在军中颇为辛劳,还是要多多顾及自身才是。”
白凤年说完抬头看了眼常百草,发现他这般功夫头上已有密密一层细汗,可见身体根本不曾恢复。于是手上采草的动作加快,手起刀落的一点不含糊,很快两人便将这片琉璃草采完。
两人所采的琉璃草全都堆在白布上,满满一大堆。常百草满意的看着这堆琉璃草,将白布系成个包裹,对白凤年说道:
“少将军,还要劳烦邵副将将这琉璃草拿去我帐内,摊开放平。待我为老将军施针后,好即刻配药。”
白凤年立即对邵峰示意,邵峰得令接过琉璃草,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对着白凤年和常百草拱手行礼,然后转身往常百草的帐内去了。
这方事毕,白凤年和常百草便前往大帅帐中,此时白祁已经捧着兵书等候多时了。
“大帅。”白凤年在帐下对着白祁拱手行礼道。
白祁的一只胳膊耷拉着,另一只胳膊举着兵书,正就着烛火在看。看他们来了,便放下兵书,一双严厉的眼睛炯炯有神的看向二人。
“见过大帅。”常百草放下药箱,向白祁行礼道。
白祁从座位上快步走下,一把扶起常百草,说道:“我这把老骨头,又要有劳先生了。先生请!”
说罢,走回座位上坐好。屏退众人,白凤年帮他把半边衣袖褪下。常百草上前将他肩膀上密密缠绕的纱布剪下,只见纱布之下,赫然露出一块深可见骨的伤口。
白凤年端来清水,常百草在水盆中净手,然后一点点的将伤口上原来的药擦去。然后在水中将手再次洗净,拿起一把精致的小刀就着火烤了烤,同时又将自己的十二枚银针拿了出来,一一排开,在架子上慢慢的烤。
白凤年看着这伤口,心中仍是忐忑。
他想起将常百草请来为他爹疗伤的第一天,常百草看了看伤口,伤口因为长时间没有妥善治疗,已经四周隐隐发黑。打开伤口之时一股腐臭之位迎面扑来,此时的白祁胳膊已经抬不起来了。
常百草面不改色的看了眼伤口,二话没说,便让他把白祁给绑了起来。
白凤年一听要绑人,心中顿时咯噔一下,而白祁却是心中有数。他哈哈大笑一声,朗声对常百草说道:“先生放心,你尽管动手。老夫绝不动摇,这绳索么,就免了。”
听了这话,常百草总算给了白祁一个正眼。他也不多话拿出一把精致小刀在火上烤了烤,让白凤年去拿了一坛烈酒。他将酒倒出大半,将一块白布在酒中浸透,然后快速的将发黑的伤口上的脏污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