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烈的话语从米团的胸腔中竭斯底里的迸发出来,她好气!气自己的无能为力。
傅长雪就这么静静的站在她的面前,看着她发泄着自己的情绪。他知道,她很清楚自己应该怎么做,可是她的理智让她将真相写上奏折,而她的感情却不允许自己这么做。她的挣扎都被他看在眼里,而他和她一样的无能为力。
傅长雪轻叹一声,将米团拉入怀中,米团浑身一僵。
只听傅长雪在她耳边不断的叹息着,轻声说着:“都怪我,我不该将你卷到这个案子里,让你这般为难。都怪我,团团,让你这般难办。”
他懂她。
眼泪无声的滑落在傅长雪的衣襟之上,米团心中的痛扩散开来,她轻轻的呜咽着,将自己的痛苦慢慢诉说。
许久,米团从傅长雪的怀中抬起头,擦了擦眼泪,脸上浮起两块红云。
该死!她在干什么?怎么能……唉!
米团别扭的走开去,捡起自己写了一半的奏折,尽量不去看傅长雪。而傅长雪则一副坦然的样子,走过来轻轻摸了摸米团的头,对她说道:
“团团,你就如实写吧。将一切事实真相都写下来,包括下游大坝的情况,还有当时夏口战役的情况,尽量详细的写清楚。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小雪……你……?”
傅长雪迎上米团不确定的目光,扯开嘴角笑道:“怎么,我一个堂堂的御史台大夫难道还不没资格和你联名上奏吗?”
“联名上奏?小雪,你为什么这么做,不行!”米团心中思绪快速掠过,一把将傅长雪拿起的奏折按住。
“白甲军中将领众多,其中不乏性情暴躁的人。我这份奏折明日一旦送上去,势必一石激起千层浪,成为众矢之的。白将军被弹劾,他的手下岂能善罢甘休?你甚为御史大夫本来就容易树敌,又何必来趟这趟浑水呢?”
米团急急的说着,越说越是担心,而傅长雪看她的眼光却柔了起来。
“团团,你担心我?你不怪我让你陷入这般两难的境地,反而担心我的安危吗?”
看着傅长雪眼中满溢的温柔,米团的心仿佛漏跳了一拍。
这个家伙!都这种时候了,他怎么还……这么……!!!
现在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吗?她也是的!怎么就,被他给影响了?真讨厌!
米团脸上顿时变得滚烫,她一时间羞愤难耐,猛地推开傅长雪,转过身去手忙脚乱的走到桌子边上,拿起茶杯就倒茶壶里的冷茶来喝。
牛饮一般的,一杯冷茶咕咚咕咚的灌下肚,脸上的热度似乎才消退了些。她深深吸了口气,又觉得有些愤愤不平。
这个傅长雪真的太过分了,每次都在她反复下定决心后来勾引她!过分!太过分了!
米团扭过头一瞅,傅长雪还在看着她,勾起的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她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他的笑意更深了,一副如画眉目笑得弯弯如月,眼中波光粼粼仿若洒满碎银的海面,无边无际,深邃浩瀚,看的米团心都要跳出来了。
妖孽!真是妖孽!正事要紧!正事要紧!!
米团赶紧转过头,她握紧手中茶杯,让自己冷静。然后深深吸了口气,说道:
“鄂州水患贪墨案这件事,是我提出来要查的。所以这些责任本该就是由我来负,你不用将这些都扛在肩上。就像你说的,法不容情,事实真相到底是什么,我自然会向圣上阐明,圣上是明君圣主,自然会有圣断。”
说罢,她走到书案前,将之前所写的奏折摊开,重新提起笔,娟秀的小楷一字一字慎重落下,将心中所想全然诉尽。
良久,米团终于搁下笔。长长的奏折,铺在桌案上,待墨迹稍干,傅长雪将奏折拿了起来细细翻看。
果然,就如米团自己所说,她当真将事实真相一字一句全部如实描绘。既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省略要点。米团是这般信任着圣上,铁了心将一切交给圣上。
傅长雪放下奏折,看向米团沉默的点了点头。
“写的不错。团团,你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看圣上如何决断了。”
而圣上,你当真要绝白甲军吗?
十天后。
宣政殿上,众臣列班而站。文武诸臣皆有出列者,双方各执一词,争执不下。
女帝坐在高高的龙椅之上,冰冷而华丽的凤冠在从头顶上垂下一排水晶珠帘。女帝的面容在珠帘之后,冷峻而淡漠。
她手上握着两份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急件,一言不发的冷眼看着下面争得面红耳赤的一班众臣。
这两份急件是一前一后到的。一份是战报,樊川告急。而另一份则是樊川监军梁国忠的弹劾奏折,他弹劾驻守夏口的白祁卖国求荣勾结燕兵,拒不增援,欲将樊川这样的咽喉要塞拱手让给燕兵,意图谋逆。
樊川,位于夏口之上,是一座边境要塞之城。对面三里之外便是燕国的边境线。这段时间,燕国陈兵边境,屡有动作,可是却从未敢越过边境线一步。偏偏这一次,忽然派出小股骑兵直扑樊川,与樊川守军正面交锋。
而那个樊川的监军梁国忠,简直是一个饭桶。中了北燕的骑兵声东击西之计,被诱出樊川,孤军深入,两千精兵就这么被围死在落马坡。如今樊川被燕军重兵围困,守军势单力薄,只能死守樊川,只待援兵赶到方能出城杀敌。
樊川……女帝眉头紧锁,樊川乃是重兵把守的咽喉要塞,少说也该有一万多兵力,本来是不该有所差池。可如今燕兵六万人马直扑樊川,梁国忠那个饭桶竟然一次损失两千精骑,可谓是大挫锐气。六万燕兵咫尺之遥,若他们再次发动进攻,樊川岌岌可危。
而白祁……
女帝在珠帘后的目光变得幽深莫测,果然他按捺不住了。只是她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胆敢通敌叛国,亏他打了一辈子的仗,竟然做出这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事!
女帝的手重重的拍在扶手上,下面争论不休的众臣陡然肃静。一时之间,宣政殿上,落针可闻。
“诸位爱卿,可讨论出来什么了吗?”
女帝的声音不急不缓的从高高的龙椅上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