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就到了大婚前的最后一个晚上,米团坐在梳妆台前,她在等一个人,等一个消息。
等待,让她的心怦怦跳个不停。
精雕细刻的鎏金玉梳被她紧紧握在手上,梳齿深刻进掌心,而米团却丝毫未曾察觉。她看向镜中的自己,镜中的人儿面色苍白,眼神仓皇,全然没有待嫁新娘的喜悦与羞涩。而房中燃起的对对大红喜烛,又镜中的人影笼上了几分朦胧。
这个镜中人,当真是自己吗?
米团秀气的眉头轻轻蹙起,她下意识的抬手扶额,抚摸着自己蹙起的眉毛,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年少时,她总喜欢学着他皱眉的样子,把眉头锁起。那时的她,只是觉得他皱眉的样子也煞是好看,而每次,她学着他皱眉的时候,他都会笑着伸手将她的眉头抚平。而现在,她的眉头终难舒展,而他却与她天涯相隔了。
小白,你到江陵了吧,你在江陵可还好吗?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米团的思绪打断。她猛的站了起来,只听啪嗒一声,鎏金玉梳从她手里滑落,在地上摔成了两半。
米团的心头猛地一跳,而门外此时响起了桂圆的声音:
“小姐,唐瑾回来了。”
桂圆话中的每一个字,似乎都敲在米团的心头。她深深吸了口气,稳了稳心神。弯下腰捡起地上摔成两半的玉梳子放在梳妆台上,对门口沉声道:
“让他在书房等我。”
“是,小姐。”桂圆脚步匆匆的退下了。
米团整了整身上的衣裳,看着满屋子成双成对的大红喜烛缓了缓神。
今日,她爹娘在前院宴请宾客。虽然她爹米友仁的病刚刚好些,她娘又因为汉王强娶之事一直耿耿于怀,而她更是躲在自己的院子里,对众人避而不见。一家子都那么的落落寡欢,连带着前来道喜的宾客们都变得小心谨慎起来。明明是大喜的日子,偏偏一点喜气都没有。
米团叹了口,这些天,她娘总是旁敲侧击的问她,而她始终三缄其口。不是她不愿说,而是真的不能说。而她爹,自从病好了以后,便成天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对她更是不闻不问。或许,她爹猜到了什么?
米团摇了摇头,甩掉那些扰人的心思。反正等过了明天,爹娘就能明白她了。
打开卧房的门,一阵晚风吹来,带着一丝清凉,拂面而去。米团振奋了下精神,大步往自己的书房走去。
唐瑾一身劲装打扮,站在米团的书房内等着她。看到成双成对的大红喜烛,眼中暗了暗。
书房的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米团大步迈了进来,随她而至的晚风,惊大红喜烛的烛火吹得忽明忽灭。
看到米团的身影,唐瑾眼中才恢复了些神采,他拱手拜道:“主人。”
“嗯,坐下说话。怎么样?这些天你查看的情况如何?”
米团椅子上落座,沉声问道,冰凉的手指在袖子里捏的死紧。
唐瑾没有坐下,而是在米团身边站定,垂首答道:“汉王那边有动作了。”
唐瑾的话让米团眼睛一缩,果然!她果然没料错。汉王于她哪来的什么情深似海,那些日子的种种不过是试探而已。还好她未曾露出过破绽,不然明日之计恐怕难以实行。
米团起身,将唐瑾打断,然后走到门口对守在门口的红枣和桂圆吩咐道:
“你们先退下,有事我会喊你们的。”
桂圆和红枣这几日一直跟在米团身边,知道她在安排大事。不仅自己闭紧了嘴巴,更是让院子里的丫鬟嬷嬷们都闭紧了嘴巴。不该听的不听,不该问的不问。米团看在眼里,满意在心里,对桂圆核红枣更加器重了。
主仆三人默契十足,米团这边吩咐了一声,那边红枣和桂圆已然得令带着众人退下,顺便关上了书房的门。
米团满意的看着众人退去,转身对唐瑾说道:“好了,你且细细说来。”
“是。”唐瑾拱手答道:
“京畿左右行营,昨夜调兵几乎倾巢而出。他们沿着玉带河一带部兵,已经几乎把皇宫围起来了。据我观察,有几个被遮盖着的东西,看起来很像是重弩。
至于刘肃那边,他今早进了汉王府一直没出来过,直到傍晚才走,汉王府防守严密,难以靠近,倒是看不出什么破绽。”
汉王府防守严密很正常,毕竟是汉王李檀也算是此朝第一亲王,无比尊贵,无上荣光。只是他监国这段时间,手段狠厉,树敌颇多,想在他的大婚之日图谋不轨的家伙太多。更何况经历了在米府的遇刺一案,防卫不森严才有鬼。
而京畿左右行营倒是颇为诡异,米团眯起眼睛靠在椅背上,右手手指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敲击着,脑子里不断的想着:
“京畿左右行营的调动如此隐秘,若是说只是为了在大婚的时候保护汉王与陛下,那根本是无稽之谈。更何况他们竟然连重弩都带上了,怎么可能紧紧是为了护驾呢?
重弩,那可是她爹米友仁从燕国拆卸运回大周的重型武器,可摧城破阵。这个汉王和刘肃,果然是要动手了!”
米团冷冷一笑,李檀啊李檀,亏你做得那般真情不悔的模样,她差点就信了。原来终归不过是逢场作戏,探她的底而已。也罢,是非黑白,明日便可真相大白了。
米团从椅子里直起身,看向唐瑾又问道:
“那宫中可有什么消息吗?陛下那里,可有什么消息?陛下可醒了?”
唐瑾摇了摇头,说道:
“宫里的消息说的很清楚,陛下仍在昏睡之中。
按道理说,不该这么久,却始终没有清醒的迹象。现在整个太医署都很着急,唐大人已经好几天没有回家了。他说,汉王殿下大婚在即,迎亲前后,是要来向女帝请安的。可女帝迟迟不醒来,要如何请安?若是直到迎亲后,女帝都没法醒来,那传出去,只怕要天下大乱了。”
米团的眉头深深皱起,忽然她开口问道:
“小瑾,这些天在陛下身边伺候的除了唐大人,还有谁?”
唐瑾想了想,他按照米团的吩咐去往指定地点,与他交换消息的严尚宫除了唐方正似乎并没有提到过别人,于是他回道:
“严尚宫只提到了唐大人,别的我就不知道了。”
严尚宫……米团眉头锁的更紧了。女帝身边的严雁儿是唐方正的养女,也是傅长雪在宫中的线人。此人做事向来可靠,此次若是宫中又变,她定会前来传达消息。如此看来,女帝那边应该还算是安然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