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佑娴此时正坐在米团的化妆台前,看着米团放在桌上的,被摔成两半的鎏金玉梳子怔怔发呆。
“娘,你怎么来了?桂圆和红枣也真是的,连茶水都没给您准备吗?”
米团说着话走到赵佑娴身边,一侧身将那摔成两半的鎏金玉梳子收入袖中。将赵佑娴扶到八仙桌前坐下,然后走到门口,看了眼守在门外的桂圆和红枣,问道: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老夫人来了为什么不奉上茶水?连起码的规矩都忘记了吗?”
红枣和桂圆很少被米团训斥,两人面面相觑,看了看,竟是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红枣看着脸上隐约不快的米团解释道:
“小姐,老夫人来的时候,是我和桂圆伺候的,可是老夫人说她只想在小姐你的房里坐坐,不想让我们在身边伺候着,所以我们就退了出来。”
“嗯。”米团点点头,继续说道:“今日老爷夫人宴会宾客,少不了要喝酒应酬。红枣,你去泡一杯白牡丹来,给夫人。”
“是,小姐。”
红枣领命退下,留下米团和桂圆。米团悄声向桂圆问道:
“老夫人来的时候,面色如何?”
桂圆想了想,如实回答道:“老夫人,感觉很疲倦的样子。”
“没说什么吗?”
“没有,老夫人心情似乎不太好,我和红枣不敢惊扰,就退出去了。”桂圆摇头说道。
好吧,米团点了点头,让她在外面候着,转身回了卧房。对犹自发呆的赵佑娴笑道:
“娘,今天爹宴会宾客,您是不是也陪着各位夫人们喝了不少?我让红枣给您沏醒酒茶去了,您且坐坐,一会儿就来。”
赵佑娴看着笑容满面的米团,咧了咧嘴角,却发现自己根本笑不出来。她轻叹一声,对米团招了招手道:
“团儿,过来,来娘身边坐下,娘有话对你说。”
米团乖乖的坐了过去,低垂着脑袋,静静的候着赵佑娴的下文。
赵佑娴看着米团乖巧的模样,张了张嘴巴,心中所想的话竟有些不知该从何说起。
都说母女连心,她这个女儿的心事,她这个做娘的多少还是能理解的。都说待嫁的新娘是最美的人,最幸福的人,可是这些天,只见她这个女儿忙进忙出,眉头紧锁,却全然不见她有半分幸福。
不知为何,前几日半夜竟然让那个汉王留宿在府中,还让她的人封锁消息。不想让她和米友仁知道。想到这里赵佑娴微不可察的笑了笑,虽然让汉王留宿府中很是不合礼数,可她竟是那么一丝高兴和期待。
她期待米团当真是与汉王郎情妹意,两相难耐相思,而不是她心中的另一个猜测。
可是,半夜时分,刺客来袭,她的期待彻底落空。
她和米友仁当时被米团差米晟保护在主屋中,可是她的消息却来的很及时。当消息传来的时候,她的心落入了谷底。
过分冷静的汉王殿下,过分沉着的米团。他们两个丝毫不像即将大婚的两个人,更像对手。
他们当真是对手吗?
难道这场联姻,是阴谋吗?
她敏锐的感觉到了危险,而且她相信米友仁和她一样,感觉到了危险。米家唯一的女儿的终身大事,米友仁竟然没有过过一句。自从他从病中醒来,便将自己埋在的书房。米团婚事的准备都是她一手操办。
有时,米友仁会过来看着她为米团的婚事准备东西,而他的眼中总是不由的透漏出一丝悲哀之色,让她心中更加惴惴不安。
米友仁也知道的,却说不出口的事情,会是什么呢?
赵佑娴黛如远山的细眉皱了起来,她看着米团,缓缓道:
“女儿,明日就是你的大婚之日了,娘不求别的,只希望你能幸福。”
赵佑娴的话,让米团心里一酸。她娘的心思她何尝不知道,可是她什么都不能说,她只能默默点头。
赵佑娴看着沉默不语的米团,眼中模糊成了一片。她这一辈子一路走来,心里在乎的人很多。可是最终她放在心上的人却只有两个,一个,是她的夫君米友仁,另一个就是她的这唯一的女儿。
可是她的这个女儿和米友仁如出一辙,有什么事情总是不爱跟她说,向来报喜不报忧。而这次,却与任何时候都不一样,她的团儿是要去嫁人。王府皇宫,如隔山海,无论她的心中藏着什么样的事情,无论她在计划着什么,这一别想要再见面,就难了。
赵佑娴的眼泪,无声的从脸颊滑落,落在米团的手背上,让她的心痛苦不已。
“娘。”
米团轻轻抱住赵佑娴,安慰道:
“娘,没事的,过了明天,一切就都好了。”
赵佑娴一惊,似乎在她久远的记忆中,也有人和她说过这样的话,然后便是永别。
不行,不能是永别!
赵佑娴紧紧将米团抱在怀里,她的身体止不住的发抖。
“娘,您怎么了?”
心中的恐惧无法说出口,赵佑娴只是无声的摇头。
“娘,我没事的。您别想太多,真的!”
米团好言宽慰着赵佑娴,斟酌着词句缓缓说道:
“娘,您和我爹总是在诸国之间奔忙,或许明天的事情过了之后,您和爹两个人去眉州待一段时间,过过田园生活,休养生息放松放松如何?”
明日若是举事,只怕,京城之内再无宁日。米团的眉头轻蹙,心中酸涩。
“眉州?”赵佑娴放开米团,擦了擦眼中的泪水,她从米团的话里听出了不同寻常的意味。
“团儿,为什么要我和你爹去眉州?你。。。。。。”赵佑娴咬了咬牙,终于还是问了出来:“你到底明日想要干什么?团儿,为娘只有你这么个女儿,你不要吓我。”
“没有,娘,我没要干什么。”米团艰难的挤出一丝笑意说道:“我只是看这次爹病的沉重,想来他辛苦了那么久,也该休息休息了。老这么操劳也不是办法,身体要紧。”
赵佑娴半信半疑的听着,想到了米友仁的身体,心中更是不胜唏嘘。这些年,米友仁带着她,在诸国之间奔走,辛苦太过,却从无怨言,她看在眼里当真心疼。
唉,她的夫君和女儿,怎么都爱这么折腾自己呢。赵佑娴无奈的叹息着,对米团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