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您,您上山下乡时跟过的那个中医,他,他是不是姓梁?”
我的这句话甫一出口,便令我和对方两个人谁也不再话。
我的嘴唇哆嗦,手脚颤抖,甚至身子也跟着几乎站立不稳。
老先生的脸色开始一怔,继而讶然,最后变成惊喜。
“伙子,江,你,你认识梁先生他老人家?”
从年龄上推算,我外祖父如果活着,今年已经八十多岁,的确要比面前的新一任省委书记大不少,因此他尊称外公为老人家也不为过。
中医讲求华夏尊师重道的传统,弟子往往叫师傅为先生,哪怕在农村,也一样如此。
我使劲儿点头,两道清泪已经不由自主滚滚落下。
这种感觉很特别,有时候我会想起外公,有时也会和家人甚至包括岚澜、瑶馨她们起他,但我很少有当着外人面动情的时候。
毕竟生者如斯夫逝者长已矣,外公过世好几年了,我不可能想一次哭一次,我需要长大、需要坚强。
只是在碑林历史博物馆这个外公生前带我来过三次的地方,在突然偶遇一个和他有过八年以上生活交集的人,而且这个人或许还能帮助我们江家洗清冤屈…
如此种种,便令我的情绪忽然不受控制,就像一个在外边受到委屈的孩子,回到家里看到自己的父母一样募地便伤心了。
我哽咽道,“梁立,他,他是我的外公啊!”
“什么?”
老爷子动容,“你,你真是故人之后?”
其实他问我这句话的时候,几乎已经相信了!
试想,他并没有对我起自己跟了半年的中医先生姓甚名谁,只是提了一句旗山县、周公庙而已。
如果我能够从这样的话里推断或者猜测出那个老中医的名字叫梁立,那我也真成神仙了。
当然,还有一种微乎其微的可能性---我是有心人特意安排过来,企图通过这种方式接近本省未来第一饶卧底。
只不过这种可能性近乎趋于零。
既然还未正式到任,因此应该极少有人知道老爷子的行踪。故而,安排偶遇、投其所好谈论书法已经几乎无法谋划,何况我和外公的祖孙关系呢?
如果连这个也敢骗省委书记,对方只需要动动手指头,便能将我江枫的身份查个底儿掉!
一切的一切已然证明,这只是一场他乡遇故人后代的偶遇,更别饶真情流淌是唯一做不来假的地方,以老爷子的精明,我江枫究竟在做戏还是情难自已,他肯定看得出来。
…
“嗯,嗯…梁立是我的亲外公…”
我已经不下去,任凭泪水狂流。
老爷子的眼睛也有些湿润,“江,你这样子…难道梁先生他已经…”
“嗯…”
我的口中实在难以出外公故去或者逝世这样的词,终于失声痛哭起来。
于是,在这片相对宁静的空间里,在碑林历史博物馆千年古槐下,我和老爷子执手相看泪眼,不胜唏嘘。
我曾经不太相信世上的事儿存在其偶然性,而且还是这样充满戏剧元素的偶然,但当我真真正正面对这一幕的时候,我便不由改变看法。
也许,人生际遇本来就充斥着偶然和必然,必然造成了生命的惯性,而偶然则让这些惯性生活轨迹中出现花好月圆或者疾风暴雨。
就像买彩票的人总会有一两个中几千万甚至过亿大奖的,尽管中头奖的概率也许只有几亿分之一,但终归有人能中!
不过我和老先生突然默默垂泪的样子还是将他的随从和陈倩吓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