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为啥没有当时直接告诉他,你砍的不是那个小鬼,是他身上寄生的心魔残余?一言不合就往人家身上招呼很容易引起误会吧。”
“哦,那我跟他讲:你等一下,你身上有只心魔寄生,我打一下再说,你别躲啊。就这么说,你觉得他们会相信吗?”
“……好像找借口打人啊。而且态度好恶劣了啊喂。”
“你看吧。如果早就预设了立场,无论我说什么,他们也只会联想到他们所认为的那一种。因为对他们来说,其实真相并不重要。”
“可是你不觉得这样发展下去就很像那些狗血言情剧里,男女主闹误会强行不解释清楚,然后不断有男小三来挖墙角说男主坏话,女主心中动摇;等到男主终于出来解释“我是为你好”的时候,女主就开始:’我不听我不听!我不信我不信!’吗?”
某人用眼刀子刮了大老鸽一眼:
“……那我还得谢谢你还把我当个男的?”
他还是不要告诉这只鸽子,像凌霖晗这种成功飞升的大佬,也是完全有可能到这个世界来锤他的了——虽然不像他这样轻松简单。
“咳……不客气。”
某个鸽子梗着脖子强作镇定,
“所以说凌霖晗就这样误会了?你们之前关系明明不错啊,应该不至于为一件模棱两可的事就闹翻吧?”
“我不知道。”
“可是后来他明明……”
“他心生疑惑和怀疑是必然的,有所戒备也是必然的。但你说他是不是认为我真的想做什么手脚搞他……虽然我如果想搞他肯定不会用这么蠢的方法,但我又不是他本人,怎么会知道他究竟怎么想的?而且他身上还挂着一只蛊惑人心的心魔。
“更何况……他误会没误会也并不重要。有时候事情的发展不过是大势所趋,个人的意志在群体意志的推动下根本无足轻重。”
虽然这个道理,他也是通过这些事情之后才慢慢明白过来的。
某鸽子摸了摸下巴,一副深思的模样:
“恒南其他人……吗?你还真是招人恨啊。感觉这一路看下来,想搞你的人比想搞主角的还多。”
“那是因为有人替小鬼筛过好吗?你要是看到后面的世界,就会知道,想搞我的大部分还是主角。”
某鸽子假装忽略了某人嫌弃中又带着一丝莫名骄傲的语气,将手中的书翻到下一页。
然而就是这一翻,他的神情马上僵硬了一下,而后又抬手前前后后翻看了几页,面色愈发怪异:
“靠……这么狠吗?为了栽赃陷害你们主家,连自己人都杀?连博峰不是主角团一员吗?咋就这样炮灰了?”
“当初跟我说主角团也可能be的不是你吗?”
“可是!我他妈指的是被敌人杀!”
某鸽子瞪大了眼睛,
“可连博峰是被连云鹏杀的啊!有毒吧!!”
“钱权诱惑之下,什么样的反目成仇是不可能的?而且,如果连你这个旁观者都觉得不可能,那不是更好了吗?”
某人耸了耸肩,
“比起离谱又残忍的真相,人们更愿意相信虚假但合乎情理的谎言。比起连云鹏为了栽赃我去杀自己人这种可能,我对连博峰的言语挑衅激怒,又记恨于恒南’无意中’使主家士兵伤亡过多之事,才安排许廷信借机在战场上让他’意外战亡’,借机排除异己、报复恒南——这种可能岂不是更有说服力吗?”
……
那个时候凌耀并不知道连博峰是怎么死的。因为那个家伙的死表面上看的确只是个意外。但也正因如此,各种不好猜想开始流传起来。
再加上先前他忽然对凌霖晗“动手”之举,导致主家在大战之后马上与恒南反目的谣言愈演愈烈,局势也开始变得紧张起来。
“廷信你得留下。”
凌耀捏着晴明穴,叹了口气,
“主家这次跟来的本就没有几个可信又可担负重任的人。虽然现在有各种传言……但主要还是在针对我。我和凌霖晗离开恒南走之后,你远离主家的斗争,反而更安全一些。”
大战结束之后,凌耀在第一时间向主家反馈了战报,并联系了杨怀礼配合自己,狠狠地打了尤焕志的脸,让其他家族开始忌惮于凌家的力量。
将心魔击败、魔族军队逼退出凌家地界后,凌家在战斗中承受的压力骤然减轻。除了在边界的中立地区配合卧龙国官方势力继续绞杀魔族,已经不再需要两个璞相境这样的力量坐镇前线。
再加上杨怀礼也借机削弱了尤焕志的势力,安插了自己这边的人手进入州府,并且按照约定给在后续抵抗魔族的战斗中予以了凌家适当的照顾,凌耀和凌霖晗已经没有必要继续留在这里。
而主家这边,也很快下达了指令,让凌耀留下一部分人掌控战线,带着凌霖晗一干人等立刻回主家复命领赏。
说是领赏,但明眼人都知道,这其实是要来收指挥权的。而且一旦到了主家,舆论就会倒向主家这边。到时候要怎么泼脏水,那还不是主家人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凌耀不是不懂这个道理,也理解主家人现在对凌霖晗的忌惮。可是战场上刚刚发生了这么多让人生疑的事,刺激了恒南人的神经,现在又来了这么一出,更是各种阴谋论层出不求。
因此他也只能祈祷主家的人不要脑袋短路,好歹也做做论功行赏的表面功夫;而不是一回去就算计凌霖晗他们,惹得恒南彻底和他们决裂、宣战。
魔族当前,他真的不想打完异类还要再打同族了。
“可是现在外面有那么多传言……您……”
许廷信面露为难。这倒不是他不愿意留下,而是他真觉得现在的舆论导向不对劲。他也知道凌耀并没有刻意在凌家培养自己的势力,遇到类似的情况,其实手边可以信任、可以托付的人很少。如果他留下来,万一主家那边再出什么差错……
“别担心。至少族长是和我站在一边的。而且我对那个位置并不在乎。真到了不得不和恒南撕破脸的时候,相信那些家伙会知道应该选择和谁合作。”
凌耀拍了拍许廷信的肩膀。
见凌耀面上确无忧虑之色,许廷信也稍稍安下心来。但他随即又蹙起眉头,问道:
“有个问题我不知道当不当问,您当时……为什么会突然攻击那位……我想不明白。我知道您不是那种过河拆桥的人,可当时那个局面,的确有点……”
凌耀无奈地笑了笑:
“那个时候战斗其实还没有结束。我以为所有人都知道,但实际上只有我一个人看见了心魔寄生的痕迹。踏想要的大概就是这种局面吧,真是被魔阴了一把啊……”
事情发展到现在他哪能猜不到心魔藏身时,是故意给他瞧见的?只有他看见,别人却看不见,他对心魔的攻击就会被认为是对凌霖晗的攻击,恒南和主家之间脆弱的联盟就会立刻出现裂缝,并最终破碎。
虽然他还没想通,心魔这种损敌一千自损九千九的行为,到底有什么意义。但只要它还潜伏在凌霖晗身上,甚至即将和凌霖晗一起前往主家……那都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难道,主家那边有什么它想要得到的东西,需要借凌霖晗的手去得到?
可惜这些事他已经不能找凌霖晗商量。倒不是凌霖晗不会听他解释,而是他说了,潜藏着的心魔也就全听见了。
那还对付个锤子。
不过,抛开心魔现在的踪迹,他还是要找个机会把先前“偷袭”的事情说清楚。凌霖晗信不信是一回事,他说不说又是一回事——这是个态度问题。
凌耀又同许廷信交代了几句,这才整理了东西,要把主家的指令转达给凌霖晗。
然而恒南的人大概是怕他再对凌霖晗动手,总是千方百计地想要支开他,不让他与凌霖晗碰面。哪怕他大半夜爬到凌霖晗房顶上,都能看见尹若冰守在凌霖晗身边——好像只要有人看着凌霖晗,他凌耀就无从下手似的。
凌耀哪受得了这种好心帮衬却被人当贼防着的憋屈,更不会为了自证清白而对人低声下气。试了几次之后都是这般情况,他自然不想再自找没趣,只是草草给凌霖晗传音了几句解释,让他要听别的说法自己来问,便不再提及了。
那个时候的他大概还是有几分少年的自负吧。或许是自负于自己的人格魅力,觉得对方最终总会理解自己的举动;又或是自负于自己的能力,认为即便自己被人误会,也实在无伤大局。
虽然说误会都是可以靠开口化解的……可人人都顶着一张嘴,这世上的误会照样还是那么多。而他也只是犯了常人常有的错误,并且承受了相应的代价。
……
凌霖晗觉得最近事情发展有一种彻底脱离掌控的态势。
自从心魔决战之后,也不知道是他调用九天重云塔过度导致精神力衰弱,还是凌耀那番话起的心理作用,他总觉得识海有些不清明,思绪常常飘忽不定。
虽然比起“凌耀为什么突然偷袭我”,他更疑惑于“凌耀当时想攻击的究竟是什么”……但恒南的其他人显然并不这么想。
而还不及他多想,连博峰的死讯在恒南又掀起巨大的波澜。凌霖晗一面忙着处理同伴的后事,一面还要应付各种撺掇他对付主家的声音。
再然后……家主发令宣他们回自家复命,以凌非语为首的一干人等又开始对他分析所谓“主家对恒南的阴谋”,撺掇他抗命留在恒南,又或者干脆揭竿而起,把凌耀反扣为人质,以恒南为根基对凌家宣战。
凌霖晗自然是不肯的。虽然情感上不能接受这一连串和变故,但主家现在招人回去的行为本身也上升不到谋害他的程度。为了这种事就彻底和主家撕破脸,害恒南再陷战火之中——这种事他也做不出来。
而且扣凌耀做人质?是他飘了还是凌耀疯了?
最后还是尹若冰出面做了和事佬,听从族长的安排赶赴主家,但恒南的其他人在此期间轮流盯着凌耀,不让他接近凌霖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