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舍不下她。
卧榻冰冷,她瘦成一把枯骨,容色憔悴。大把大把的眼泪往下跌,悲至深处,连哭声都发不出来。
他亦是。
最后一滴眼泪掉下来,抓着他袖子的手也轻轻掉下来,大雨“刷”地砸下来,天地同悲。
面前的人半丝声息都无。
此后世间,再也没有这个人。
……
他们和所有夫妻一样,生离死别,余生寂寂,再无爱至骨髓深处那人。
孟辞看着远处的陵墓,指尖微颤。
寒风猛地吹过来,带着一层细雨,冰冷砭骨。小太监小跑着来给他撑伞,一面赔笑道:“您还是回去罢,呆会雨便大了。”
他再也无法继续看那一方冰冷墓碑,兀自垂了眼,语调低哑:“回去。”
九重紫阙巍巍,厚瓦重墙隔开冰冷的格子。他孤身走在长而宽的甬道里,风雨浩荡而至。
这世间,他只有一人了。
上天给他开过一次玩笑,却重新将她送回来。可这次,怎么过了那么久,还是不将她送回来?
这余生,她都不曾回来。
……
孟辞垂垂老矣时,思卿已经成了稳重的君王。眉眼清贵,周身冰冷,气质沉稳。
像他,也像她。
他的身子也一日比一日不好,长长久久地被病痛缠绕,脾气一日比一日不好。
当初的友人都不大和他往来了,只有思卿时常来看望他,留得不久,也不大说什么。
他气息奄奄时,思卿也只是坐在床榻边,默默抓着他的手流泪。
思卿长得极其像阿杳。他眼前的场景迷蒙极了,似乎是阿杳抓着他的手,哭得委屈。
孟辞抓紧女子的手,费尽力气挤出一点笑来,“阿杳,阿杳。”他觉得身体里有什么被逐渐抽走,心里却忽然轻快起来,“阿杳,我来找你了……”
他眼前的阿杳仍旧是第一次嫁给他时的青葱少女,眉眼清贵沉静,却干净得像是清水。
看见他,垂着眼睫微微一笑。
生同衾死同穴,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