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婧让林景环使计去请苏庆雨，两人在蜀州的时候就亦兄亦友，关系是很紧密的。林景环在他的房间外敲了许久的门，苏庆雨才缓缓地开了，“世子，今日是冬至，我们出去吃饺子吧。”

苏庆雨摇了摇头，“我不想吃，也不用喊厨房送过来了。”林景环看到房内漆黑一片，看起来阴阴沉沉的，世子自从苏醒之后除了大闹过几场，更多的时候就是这样沉默寡言，把自己关在房里，或者是出门去不见踪影。

林景环推住了苏庆雨即将关闭的房门，“世子，你跟将军不能一直这样僵着不说话，蜀州还要等你挑起这个大担，二少爷又不见了踪影，这几年将军也过得很苦，你是知道的，当初你跟大小姐...将军为了你们连最忠心的前朝都可以不管不顾，难道你真的要这样对他吗？如果大小姐还在，她一定不忍心看到将军这样的...”

最后一句话触动了苏庆雨，是啊，要是姐姐还在，她必然也会担起蜀州这个重任，为父亲，为苏家而战。“走吧。”

两父子近几个月以来第一次心平气和地坐着吃饭，梨婧小心地给他们二人斟了酒，“虽然晚饭的时间过去了，不过这顿也可以当做是宵夜吧，以前明岳少爷在的时候也很喜欢吃宵夜...”梨婧刚刚说完便后悔了，苏明岳已经失踪了很久，连望舒门也找不到踪迹，其实多半可能已经....这些事都是苏家的痛，谁也不敢轻易提起。

苏鼎方勉强扯了个笑意，“明岳，确实很喜欢吃夜宵，她姐姐疼他，每回我不让他吃，圆圆就偷偷去送，他们两个啊...”苏庆雨默默地饮了一杯酒，“姐姐原本应该是最幸福的人，她会找一个爱人，跟他生几个孩子，永远地快乐下去...”

苏鼎方抓起了酒壶接连仰头喝下了三杯酒，“我这些年一直在想，若是她当日没有一个人去金陵是不是结果就会不一样，我又会在想，若是她在黑水崖底下就去了，也不会苟延残喘那样久，她回来的时候变了一个模样，她说她很痛，痛了很多年，她拖着病躯回来，又拖着病躯死去，就死在了我的身边，庆雨，我...”

这么多年了，苏鼎方这是第一次坦然地倾吐女儿的死亡，他失而复得，然后再次失去，若不是这诺大的蜀州，这百姓的福祉，这些责任扛在他的肩上，恐怕他也早就疯魔了。

苏庆雨的苦却是无处诉说，他说什么呢，说他姐姐为了救他在吐蕃生生地被扯下了那张脸，说他的姐姐为了救他被人用十二根银针封住了全身的经脉，说他姐姐为了救他如今正沉沦在别人编织的美梦中醒不过来，他不能说，也说不出口，他觉得苏梦寒的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他也很希望回到黑水崖底，他跟姐姐死在了那里，尘世间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了。

苏庆雨是第一次觉得，原来生不如死是这种感觉，原来死比活着容易是真的。他一杯接着一杯地喝，梨婧与林景环也不敢拦着他们，这些事情只有经历过得人才能自己消化，他们根本也帮不上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