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再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摘绝抱蔓归。”五色儿独自坐在太平公主府的后园中的轩窗之下,一遍又一遍地唱着这首诗,声音凄绝哀婉,如杜鹃啼血。五色儿这些日不知偷偷哭了多少次,可现在她已经欲哭无泪了。
这首诗名为《黄瓜台辞》,是废太子李贤在与圣后武媚嫌隙渐生时作的诗。当初,太子李弘暴毙,于是新立李贤为太子。坊间盛传是武后杀太子弘,后来李贤与武后疑隙渐开,李贤自感不能保全,又无由敢言,于是做了这首诗,又命乐工歌之,希望武后能闻而感悟。那时尚是幼童的五色儿不知道这《黄瓜台辞》是什么含义,只是觉得种瓜摘瓜什么的很有趣,好奇之下就记了下来。
只不过随着武后对儿子的猜忌日深,宫中便有流言传出,说李贤并非武后亲生子,而是武后的姐姐韩国夫人与高宗的私生子。李贤对流言感到恐惧,便悄悄派人收集数百副铠甲,藏在东宫的马坊中,至于其真实动机现在已经无人知晓。然而尽管李贤行事隐秘,但最终还是被武后探知,于是在调露二年,武后胁迫高宗以“谋逆”的罪名废黜李贤为庶人,改立李显为皇太子。三年李贤后又被远流至巴州。
五色儿与晋阳公主是偶然间得知李贤的死讯的。这日下午,晋阳公主的侍卫首领派一个手下的武士外出沽酒,那个武士在坊间酒肆中无意间听闻了这个消息,顿时连买的酒都忘了拿,直接奔回太平公主府报信。
晋阳公主与五色儿脸色铁青地听完买酒武士的禀报后,虽然她师徒二人早已经对李贤之死有了心理准备,但是骤闻噩耗却依旧如晴天霹雳、五雷轰顶一般。她们实在是没有想到这么早就得到了这个噩耗,事情与她师徒二人预计的差了数天不止。
晋阳公主回过神来后急忙派人去外核实此事,接过人刚刚派出去,太平公主就给她带来了关于李贤被丘神积逼死的确切消息,以及更加详实的事情进过。得知中书门下已经行文大唐各个州县通报此事,晋阳公主目光凌厉,一双玉手紧握成拳,银牙咬紧,红唇抿成一条线,身体微微颤抖着。
太平公主也是一脸凄切之色,她见姑母情绪激动,可她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自己的母亲逼死了自己的亲兄长,她这个作女儿的又有什么立场去安慰这个姑母呢。她有自己的夫君和孩子,武后势大,她们自己一家人都要仰仗着她的母亲过活,太平公主嘴唇嗫嚅几下,终究是没有说什么。
姑侄二人沉默了一阵,反倒是晋阳公主缓缓开口,用有些喑哑的声音安慰太平公主道:“令月,你怀着孩子,一切还是要以自己的身子为重……咱们生作天家之人还是要看的开一些啊。”
太平公主被姑母的一声“天家之人”说得泪珠直接就盈满了眼眶。想到才二十九岁就饮鸩而亡的兄长,想到刚刚痛哭流涕、捶胸顿足,连连高呼“愧对先人”的夫君薛绍,太平公主非常难过,觉得自己委屈极了。她不敢也没有办法说法母亲放弃权利,只能竭力讨母亲的欢心,小心翼翼调和着母亲与几个兄长的关系,结果到现在六哥李贤被母亲逼死,七哥李显被母亲贬谪到了宿州,而刚刚做了皇帝的八哥李旦对母亲只有深入骨子里的敬畏。
当她劝夫君薛绍答应母亲的要求,认冯小宝为季夫,而一向宠溺她的夫君薛绍却斥责她不守妇道时,太平公主心中委屈极了。忽然凄婉而有些稚嫩的童声传入了太平公主的耳中——“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再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摘绝抱蔓归……”
“这是……六哥的《黄瓜台辞》”,太平公主的眼眶再也挂不住泪水,大滴的眼泪如断线珍珠一般从她光洁如玉的面颊上滚滚而落。太平公主急忙用衣袖胡乱的抹抹眼睛,可是依旧有晶莹的泪珠不断涌出。她蓦地起身,匆匆走到屋门,双脚随意地登上摆放在屋门口的绣着红绿鲤鱼的青丝履,一边抹泪,一边带着两个侍婢逃也似地走了。
看着忽然起身不告而别的侄女,晋阳公主只是轻轻摇头,叹了口气道:“这样也好。”
晋阳公主知道这个小侄女与她的几个兄长的感情都很好,当初到洛阳自己之所以没有告诉太平公主自己的来意,就是考虑到她怀着身孕,身体不方便,再就是怕她夹在母亲和兄长之间难做。毕竟太平公主不像自己一样了无牵挂,可以与圣后武媚当面锣对面鼓说话。她若是肯帮李贤说话自然是好,可她若是畏惧圣后武媚,不帮李贤说话,恐怕自己与她以后连亲戚都没得做了。
此时,碧波万顷的大海之上,斩杀了七星海蛇的王山洛正在御剑返回长安的途中。
忽然正闭目盘坐在金剑之上的王山洛忽然睁开了双眼,之间天边一道绿芒正朝着自己激射而来。那绿芒速度极快,只是眨眨眼的功夫就从天边到了王山洛近前,王山洛停下遁光,一伸手就接住了绿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