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呢?”
“你要不去查?”
老朱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着问。
蓝玉是不服气,但他又不傻。
他若是真敢答应,少不了就得被同那些贪墨的卫所主官一块处置了。
“臣也不行。”
“臣领兵打仗可以,弄不来这东西,上位还是让别人去吧。”
蓝玉虽落于最后,但还是妥协了。
他在军中是有些名气不假,但比起老朱来那可还差得远,以他的实力根本没办法和老朱硬刚。
除了妥协,再无后路。
“嗯。”
“去吧。”
老朱惜字如金,压根不多说。
“臣告退。”
蓝玉悄悄瞥了眼老朱,乖乖退了出去。
搞定这些勋戚后,老朱招呼了五军都察院都御史杨加才。
此人是卫所送到军校进修的。
在卫所时就已经是个千户了,被老朱选中领了五军都察院。
事实证明,他干的还挺不错。
因得益于卫所出身,更了解卫所的情况。
不过短短数月时间,各卫所存在的那些问题,在和锦衣卫的合作中便查了个仔细。
“陛下。”
杨加才进了乾清宫,拜下和老朱见礼。
他不过是一千户而已,千户升指挥使佥事等有着无法跨越的鸿沟。
不说现在用兵少,难有再立战功的机会。
即便是有,想要再进一步都难于登天。
现在得老朱赏识领了五军都察院,那可相当于一飞冲天了。
心中自然盼望干出一番功绩,好向老朱证明他的自身能力。
“知道咋做吧?”
网织好了,只等收了。
“臣明白。”
杨加才点头,应下了老朱。
织网他前全程都有参与,如何收网当然也就门清。
“锦衣卫会从旁协助,尽快把卫所的问题给咱查清楚。”
杨加才所领的五军都察院,除了从军校选了些外,剩下的都是良家子弟。
总共配额大概三千人左右,军户出身的大概不足一百人。
所以,完全不用担心袒护某个卫所。
更何况,还有锦衣卫在。
说是相互配合,实则相互监督。
总之一句话,老朱在惩治卫所的问题上是花了大力气的,誓要肃清卫所的所有弊病。
“臣遵旨。”
杨加才跃跃欲试,早就迫不及待了。
而就在杨加才行动不久,老朱便给已经分藩的诸王发去了敕令。
严令自行清查护卫,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意思很简单,给他们个自省机会。
若他们自行清查改正了可以既往不咎,若让五军都察院查出来,那就要公事公办了。
北平。
朱棣前脚才刚收到朱允熥的书信,老朱的敕令后脚便到了。
书信,敕令还有电台摆在桌上。
朱棣大马金刀的坐于主位,旁边则是一脑袋铮亮的黑衣僧人。
这僧人发号道衍,于洪武十五年跟随朱棣至北平为马皇后诵经祈福至今。
气氛短暂沉闷后,道衍停下拨动念珠,问道:“殿下因何担忧?”
朱棣把桌上的书信和敕令推了推。
“大师不觉这太巧合了?”
道衍面色一变,有了些笑意。
“堂堂燕王殿下竟因封书信就慌了神,这要传出去岂不让外人耻笑。”
朱棣脸上一窘,倒还挺谦逊。
“请大师指教。”
道衍起身站起后,重新拿起两封信。
看了看后,把朱允熥的信递上。
“殿下先看这封。”
“主旨在哪?”
“电报和马和。”
“殿下这位侄子,是想用电报借马和。”
“松江有百姓因安置退役军卒闹事可是殿下这位侄子亲自去处理的,最后不是以给了顾家纺织的机器才得以解决。”
松江官员因安置退役军卒不利被处置不仅官方邸报有,就连民间的报纸也都写了。
“殿下不妨想想您这侄子为何要和顾家妥协?”
在道衍的引导下,朱棣很快想到。
“开海?”
马和父祖曾跋山涉水朝觐麦加,马和从小就有航海的志向。
朱允熥借用马和是为了开海,那和老朱的敕令自然也就不存在啥关联了。
对朱棣的回答,道衍不置可否没再多说。
想明白这,朱棣松了口气。
这也不怪他小心。
生在帝王家,谁不是小心翼翼的。
当然,除了他大哥。
他大哥即便是造反,他爹不但不会怪怨,还会笑呵呵把皇位相让。
而他永远比不上他大哥。
他大哥只要认为他有二心,他爹绝对二话不说废了他的藩,立马把他贬成庶人的。
不过,他并不嫉妒。
早年他大爹在外打仗,是他大哥和他娘一块照顾他们兄弟长大的。
小时候他们兄弟犯错,全凭他大哥护着。
要不是他大哥,就他们兄弟那调皮捣蛋的性子不知道得多挨多少的打。
他大哥无论从品行还是能力上,都绝非他们任何一个兄弟所能比的。
朱棣蠕动了下身子,放松了紧绷弦。
“怪不得上次回去的时候,那小子对马和表现的特别感兴趣,还多次和马和聊航海的事情,原来是冲这来的。”
“要不是马和足够忠诚,恐怕那个时候就被那小子给挖走了。”
之后,朱棣喝了口茶。
这才又叹道:“只是开海谈何容易。”
“父皇本就轻视商人,加之沿海倭寇猖獗,另外还有张士诚等余党盘踞等等种种问题,这可不是轻而易举所能解决的。”
道衍也在之前的位置坐下,回道:“难解决不不代表没办法解决。”
“殿下这位侄子这么多年出乎意料的事情干的还少吗?”
“贫僧自问很少输眼,想不到竟输在了这位小太孙身上。”
“洪武十五年贫僧在皇后的葬礼上见到这位小太孙时,他不过是一四岁的小娃娃。”
“当时只晓得背后掉眼泪,远不如有娘教的孩子能把眼泪掉到人前。”
“就因为此,可没少被陛下嫌弃。”
“这么小的年纪,没了最亲之人的教授,等自己从摸爬滚打中领悟到自保的权谋之术时,该失去的早就失去了。”
“很难想象到,这小太孙竟能绝处逢生,扳倒了苦心经营多年的那些成人。”
“以这位小太孙的能力,大明的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道衍说了很多,朱棣反问道:“这就是大师当年决定跟着本王的原因?”
当时朱雄英已夭折,吕氏也被扶正了。
无论将来如何发展,三代储君只会在朱允炆和朱允熥身上抉择。
朱允熥母族是强大,但宫里没有亲近之人的教导。
在有心人的刻意引导之下,朱允熥用不了多久就会失去本身优势了。
而朱允炆母族不够强大,但却有人刻意引导,矫揉造作曲意逢迎那套,从小就学的炉火纯青。
没有朱标的骨,却偏学朱标的皮。
这样的人没自己的主见,将来很容易受人控制。
朱允炆的姥爷吕本是淮西人,但却是文臣出身,能控制他的只会是文官。
文官掌权第一步必是打压武将。
朱棣这些叔叔们,不仅手握重兵,而且还和武将有着盘根错节的姻亲关系。
削藩当为打压武将的第一步。
那些文官的做法全都是为了自身所虑,他们没那个耐心,更没那个时间选一套循序渐进的办法解决藩王问题。
只要他们急功急利,敢向藩王挥刀相向,朱棣就能本《皇明祖训》进京勤王了,
那些武将又都不傻,明知道文官是借削藩打压他们,他们又如何会真心攻打朱棣。
所以说,朱棣胜率在一半以上。
道衍笑了笑,没再多说话。
目前来看,事情的发展已出乎他的意料了,那顶白帽子十之八九是送不出去了。
“来啊,把随电报机来的两个电报员叫进来,本王倒要看看这东西如何千里传信。”
朱棣大喝一声,冲外面喊了句。
他二十一岁就藩北平,多次领兵出征立下赫赫战功,他这辈子只想建功于军中。
听了道衍十几年大逆不道之言,要说他一丝蠢蠢欲动的心思都没有那是假的。
但,绝对那么强烈。
倘若让他在皇位和大将军中选择,他或许会有所犹豫,但最终想必还是会选择大将军的吧?
五个月后。
一日,朱允熥领着马和刚出宫,于广勇便笑眯眯的迎了上来。
“殿下,今天松江巡检司在出海口缉查了五条走私船,满载丝绸瓷器和茶叶。”
自从松江回来之后,朱允熥便授命于广勇注意这一问题了。
这么长时间了才终于等到。
“是顾家的吗?”
于广勇有些失望,回道:“不是,是松江一陈姓商贾的,锦衣卫把人带走了。”
走私毕竟是要抄九族的,顾家找个替罪羊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过,即便能查到顾家头上,恐怕也很难立马动手。
走私的又不仅只有顾家,一旦朝廷要对顾家动手,这些人很容易会抱的更紧。
对付这些人容易。
而他们家中产业都可养活着不少百姓,连锁反应之下会让很多人吃不饱饭的。
一旦解决不好,那是要出问题的。
“马总管,你继续去考察船厂的选址,孤去见皇爷爷。”
“你有事就去找富明实业。”
朱允熥给朱棣去信刚一个多月,马和便赶过来了。
电报可是好东西,不过只是借用而已,朱棣不会不答应的。
而自马和到了后,朱允熥便让富明实业安排人陪着马和考察船厂的选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