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将军去吗?”
在杨永保领命后,朱允熥问了一声。
“贫僧就不去了。”
“贫僧出去了一趟越发以为身体大不如从前,恐会耽误了他们的脚程。”
反正给那些疍民安排的回迁地方朱允熥是尽了最大的努力,相较于现在的那些老房子可多了不少优势。
只要不是鸡蛋里挑骨头,那就基本没问题。
张定边这个中间人去不去的都不重要。
“陛下,贫僧有个不情之请。”
说着,张定边站起双手合十冲朱标行了一礼拜下。
毕竟是昔日的对手,礼遇归礼遇,朱标并没有过分亲热。
在张定边拜下后,朱标仍澹澹问道:“张将军可以直言。”
张定边起身,道:“可否让归德侯现在就回来。”
之前说好疍民上岸陈理回来,张定边这个要求明显是违背了当初的诺言。
而且,张定边在增加了这么大一个变化的前提下提出这样的要求,很让人怀疑这是张定边故意而为之的。
朱标的眼神在张定边身上扫视了良久,笑着道:“好,可以。”
“孤会安排人去高丽,把归德侯接到京师来,张将军要是不着急回去的话,可以在京中等等,说不准还能一见的。”
得到朱标的答应,张定边露出了笑容。
“当年鄱阳湖大战后,是贫僧不甘心失败,才把归德侯扶上帝位的。”
“其实归德侯资质平平,做个普通人足足矣,实在担不起这么大的责任来。”
“说起来也是贫僧害了他,贫僧年岁大了精力远不如以前,贫僧实在担心临死之前不能再见他一面。”
“要是临死之前能见到他,那贫僧到了九泉之下,也算是对九四有个交代了。”
陈友谅原名陈九四。
张定边以陈九四相称,说明只是抱着儿时伙伴的心思。
这一番话,算是张定边的肺腑之言了。
朱标脸上仍挂着笑,看不出来有任何变化,只道:“张将军在京可有住处?”
不管咋说,张定边现在都算贵客。
“贫僧打算在相国寺挂单。”
朱标也不再勉强,道:“有何需要,只管开口。”
之后的时间,解缙筛选大典的编纂,而陈集带疍民代表去实地考察。
至于那些文官全部的精力都在入大典的编撰,倒也没有再抓着富明实业是否与民争利上了。
而且,大典是和读书人息息相关,而大典是否能够顺利编撰又得靠富明实业的支持。
谁要再敢说富明实业与民争利,那就是在与天下的读书人为敌了。
至于江南的那些世家,他们非常清楚他们想要入仕为官在朝堂拥有话语权,是绝对不能开罪了那些读书人。
相当于之前的情况,目前好歹也算是风平浪静了些,朱允熥大部分时间便全都放在了老朱那儿。
每天跟着朱标参加完早朝,便会跑到职大陪着老朱。
老朱虽时常责骂朱允熥不务正业,但对朱允熥的到来还是很欢迎的。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
大概过了近一个多月,去北平的疍民终于返回,而负责编撰的大典的百余人也都定了。
解缙本就是有真才实学的,具体如何编撰还得是靠解缙参谋的,对之朱允熥也就不用操心了。
即便有些没别选中之人发几句牢骚,中伤解缙几句,在朱标的全力维护中也无伤大雅。
现在最需要关切的只剩下疍民的问题了。
在那些代表从北平回来后,先与张定边见了面,之后张定边才又代为面见了朱标。
说是那些人经过实地考察已经明白朝廷的诚意,想知道朝廷啥时候能安排他们。
开海这么长时间,朝廷早盼望着能够解决疍民的问题了,但朱标表面上依旧非常澹定。
只说让他们敲定了上岸的港口,然后朝廷会安排当地的官府负责接收。
在送走张定边之后,朱标这才再次开始就具体的安排进行了分析。
“四万之众不算小数目,当地百姓会担心这么多外来人口涌入瓜分他们的利益从而产生排外心理。”
“而那些疍民因为刚刚归附会有防备,凡有一丝小矛盾怕都会产生大的摩擦,从而导致这次疍民上岸的失败。”
朱允熥精明起来还是考虑的很面面俱到的,尤其这个事情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考量了。
“说是他们自己选择上岸的港口,到最后恐还是得由于朝廷来安排。”
“儿子看不如从直沽登岸最为合适。”
“这里和本地百姓接触的少,而且还不影响海贸,毕竟这么多人同时登岸,不论从哪里上来,至少得有一个多月不能通商。”
“最关键的是,直沽距离北平也近,能够胜了再走运河官府的损耗。”
还有一个原因朱允熥没有列举,那就是他不相信下面的那些官吏。
经手的衙门越多,推诿的情况越严重。
那些疍民本来防备就重,万一因此出现了哗变可就不好了。
“你考虑的有理。”
朱标沉吟了片刻,道:“那就让平安组织出一队水军,从大明海域迎接,由他亲自护送疍民从直沽登岸。”
“到了直沽还得有迎接之人,直沽各衙门负责维持,就由北平衙门负责迎接吧。”
父子两人一拍即合后,朱允熥又道:“可以让高炽把把关,他心细又有耐心,或许能让疍民们宽心。”
朱高炽虽然只当了十个月的皇帝,但永乐朝二十二年他曾数次监国,其自身能力可并不差的。
朱标虽不知朱高炽后世的表现如何,但曾对朱高炽多有接触,朱高炽到底啥本事,朱标完全能够看出来。
“行是行。”
“只是高炽的身体终究是差了些,很多事情难以做到亲力亲为,就让徐辉祖从旁协助吧。”
朱高炽胖了些,确实不适合干繁重之事,而徐辉祖负责北平的兵备,抽出些时间并不难。
自己的建议得到应允,朱允熥笑着道:“父亲英明,”
朱标倒是没过分苛责朱允熥的马屁,只道:“安排发旨吧。”
提前把旨意发下去,也能让各有司衙门提前准备,不至于到用到的时候手忙脚乱。
另一边,华亭顾家之前那批人又聚拢在了一起。
上次他们想通过庙堂奏陈富明实业与民争利,从而缓解富明实业对他们的步步紧逼。
只可惜因大典的编纂,把为数不多科举入仕的读书人变成了一盘散沙。
他们正愁接下来该怎么办的时候,突然下发了安排海上疍民上岸的圣旨。
谁都知道那些疍民流落在三十年,和朝廷存在历史遗留问题,从没做过大明的子民是很难被收服的。
这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已经栽到了朝廷手里一次,他们终于知道当初顾家为啥会栽那么大一个跟头了。
要是不能同仇敌忾的话,他所担心最坏的局面恐就要来临了。
因而,这次谁都不敢坐山观虎斗。
在顾家的亭子刚一坐下,便有人道:“在下观这次疍民登岸或许是个天赐良机。”
“在下以为然。”
这个提议一出,很多人纷纷附和。
他们要是不赞成的话,就不会在这个时候来这儿了。
“各位还记得当年朝廷为何会定片瓦不得下海吗?”
缘由如何,谁都知道。
最大的两个敌人,无非就是倭寇,还有那些当初和老朱竞争过的陈友谅和张士诚的残兵败将。
而沿海之地很多又都是陈张二人的地盘,老朱担心当地百姓会有人借机和那些跑出去的部将勾连。
当然,最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大明的水军不行,没办法解决这些问题。
这人也不等有人回答,随之问道:“那现在为何又开海了?”
当然是所担心的问题解决了啊。
朱棣控制着倭国,武士浪人再难有机会出来劫掠了。
大明的水军不用说,已在渐渐强大了。
现在唯一只剩下疍民了。
可这些疍民若一旦乱了起来,那也就意味着大明的海疆又不平静了。
到时候,靠海之策还能进行吗?
谁都不是傻子,话说到这儿基本已经明了了,但具体如何做可就谁都不敢担责任了。
大明对百姓很宽容,百姓谋反向来都是只诛首恶胁从不问。
他们要在这方面搞事,那可就是首恶了。
老朱的手段他们都心有余季,他们是当地有民望的乡绅又如何,犯到老朱手里九族都砍得。
话说到这,众人久久不语。
他们不敢赌。
谁若是担下了这个事情,一旦出了事其他几家可没人一块担着。
“我们都坚持不了了,那些小商贾还能活得下去?”
这话的意思往深了听,那就是让那些小商贾去办事,他们只需隔岸观火就行了。
把沿海的问题搞复杂了,迫使朝廷不得不重新海禁,那他们就可以把之前走私的途径给重新运用起来了。
至于那些办了事的小商贾,带着他们发财也不是不行的。
说到这,众人了然了。
如此事关重大的事情,肯定是没办法一块商讨的,一旦有一方环节出了事,很难指望能守口如瓶。
所以,只能是各自凭本事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