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哪一方面来说,他这六叔都比不上他这舅爷的。
他又凭什么抢在他之前,妄图让他儿子带领所有勋戚藩王负责海贸之事。
朱孟熜好歹也是个天潢贵胄,在武昌的时候就没少代朱桢做那些迎来送往之事。
面对蓝玉傲慢无礼的态度,也能落落大方的应上一声道:“是,家父正是楚王。”
朱允熥也无意挑起勋戚和藩王之间的矛盾,至少在目前要保证他们的合作关系的。
“孟熜,你先去忙!”
“有不懂的地方就去问徐行全,等陈磊回来之后你就多跟着学学,他对海贸之事更精通一些。”
朱孟熜也知道朱允熥不是个能受别人所蛊惑之人,将来纵使朱允熥没让他总领海贸之事,但也绝不是因蓝玉现在说了什么。
因而,也就没执意留下让朱允熥不高兴。
“好,哥!”
朱孟熜虽平时也会以哥称呼朱允熥,但今天的这声哥怎么听都显那么些的刻意。
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怕是借由此告告诉蓝玉,他和朱允熥的关系并不比他和朱允熥间的差。
蓝玉就是脾气急了些,可不代表他就真的傻了。
朱孟熜这样的刻意而为之,蓝玉估计也是听出来了。
在朱孟熜才刚一走,蓝玉便没好气地骂道:“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还和老子耍起心眼来了。”
朱孟熜再不济那都是老朱家的种,蓝玉为人臣子的这么骂人家那都有些犯忌讳的。
“舅爷,慎言!”
蓝玉这样的人时不时就得敲打着,朱允熥当然也不惯着他,当即就指了出来。
这些年蓝玉的确是收敛了很多。
被朱允熥这么一说也知道自己有些过分了,略有不好意思一笑,也不敢再与朱允熥争辩了。
以他的身份倒是能与那些藩王们竞争一二的,但他不管是言语还是行为上若敢对那些人不敬,少不了得被扣上一个藐视皇家的罪名。
蓝玉既已经听进去,朱允熥也不再上纲上线,率先出口问道:“舅爷见过二舅了,应该是知道海贸的事情了吧?”
“知道了!”
“要不是王弼去找傅友德,臣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呢?”
“殿下这次为何不先去找臣,非得先去找常二,据臣所知常二好像并不愿意参与海贸吧?”
“难不成殿下只是说说,其实是不愿意让臣等参与其中的?”
往常朱允熥知道常升低调,有什么事情都会越过常升,先去找蓝玉这个在武将有些威望之人的。
这次,朱允熥却偏偏去找了常升。
虽说常升也是他亲外甥,但这却也让蓝玉觉得他是被小看了。
而这恰好就是朱允熥想要的结果。
只有这,才能让蓝玉着急。
要是先去找蓝玉,蓝玉或许是不会在清丈的问题上反对他。
但肯定先得费些口舌分析清楚其中的利害,绝不可能像在常升那样,他提都不用提就主动支持他的。
朱允熥笑了笑,解释道:“哪有的事情,孤什么时候坑过舅爷,孤真的就只是出来后先路过了二舅那儿,本想从二舅那儿出来再去找舅爷恰好有事被耽误了而已。”
“孤既让舅爷去搞海贸,要说是率先为了舅爷好或许是不尽然。”
“但在为朝廷所虑之后,舅爷也能从中得些利益的,海贸都已经发展这么长时间了,到底赚不赚钱舅爷应该很清楚的?”
正是因为海贸是朱允熥提出来的,且至始至终都是由朱允熥运作的,蓝玉这才更坚定了不管怎么着都要一试的想法。
说到底,朱允熥还没有老朱狠辣。
对朱允熥这个有些牵强的解释蓝玉压根就不信,以前朱允熥又是没绕路专门去过他那儿。
现在怎就能突然不顺路了?
蓝玉也知道这些时日闹的沸沸扬扬的清丈,朱允熥能从湖广动身回来,必然是得到湖广地主中最有代表性的朱桢的支持了。
他们这些勋戚自诩为与朱允熥的关系,比藩王和朱允熥的更为亲近,也是时候表明自己的态度了。
在这个问题上他们倒是可以装傻充愣假装不知道,但那些藩王都已经支持了,这也不是他们拦得住的。
正如当初的卫所改*革,即便他们蛋糕被动了,他们一开始并不愿意。
但他们却非常清楚,这不是他们不愿意就行的。
而今日同样也是如此。
既然他们是否愿意终究是要清丈,那他们还不如做朱允熥的铁杆支持者呢。
想明白这些,蓝玉道:“他们都说殿下在湖广清丈之后就要普及到全国各地了,臣手底下有不少白田,殿下啥时候清丈臣都配合。”
其实,自当初蓝玉义子蓝忠鱼肉乡里被人弹劾了之后,朱允熥和他说了他这些义子所干的那些混账事终有一天会算到他头上。
蓝玉就把这些义子寄在他头上的诡田都划出去了,另外义子们以各种名目开出来的白田,他把其中的一部分还给了义子们,另一部分也去官府重新做了登记。
说起来,他的这类问题在勋戚们当中都不算是太严重的。
“孤确实有在全国展开清丈的意思,舅爷能支持孤,倒真能让孤方便了很多。”
“那就谢谢舅爷了。”
有了常升和蓝玉的支持,其他人的问题倒也不大了。
即便是有那么一两个死守着他那一亩三分地的,朱允熥都不用海贸和他们交换,随便想个什么源头就能他们拿下。
总之,只要脑袋还正常的,就会选择了海贸乖乖放弃手中那些没有记录的白田的。
更何况,朝廷目前只是清丈,压根就没有剥夺了他们那些田的打算。
蓝玉摆摆手,道:“还有个事。”
“殿下把楚世子带回来将来是要让他负责清丈了吗?”
朱允熥这个意思很明显了,也就再没有否认蓝玉的问题。
“是有这意思。”
“只是孟熜也还在刚刚接触阶段,最后是否这样决定还得看他学习的情况如何。”
一听这,蓝玉不撒手了。
“那既都是在学习阶段,那就让臣儿子也跟着一块去学习吧。”
蓝玉这纯粹是不愿落人之后。
这也就是由他负责这事儿不太合适,但凡可以他可就亲自来做了。
明明是他占股的生意,干嘛要让别人替他做主。
朱允熥点头道:“行倒是行,但舅爷确定让他走这条路?”
朱孟熜年纪还小,而且他这身份本也不是非得去真去镇守一方,一个闲散王爷做个生意也没什么不好。
而且以他的年纪,他完全可以走通了海路再去像朱桢那样学些带兵的本领。
蓝玉他武将出身,他儿子倒也不走这条路。
但他两儿子从小都是冲这些方面培养的,他长子要继承爵位肯定不能参与海贸的。
至于他次子都快而立之年了,再转头去学做生意真的好吗?
说到这,蓝玉犹豫了。
在他的规划当中,他的长子继承爵位,次子在军中积攒军功,凭着他的帮扶能得个世袭的伯爵总归也是好的。
但若转而去做了海贸或许是能赚到钱,但却不能保证家族数百年长盛不衰的。
普天之下有几个只做生意之人,能够做到数百年经久不衰的?
见蓝玉这么一犹豫,朱允熥想明白了。
蓝玉这么做无非是不想落后于人而已,至于其他乱七八糟的想法压根就没有。
他非常清楚一个国家的强大是因为武备兴盛,而这主要还得靠勋戚家族们往下传承。
倘若就连勋戚子弟都热衷于经商,如此一来国家或许是会富裕,但在武备不兴的情况下,富裕将不过是强盗们的盘中餐而已。
因而,勋戚子弟最好的归宿还是要整训武备,将来朝廷需要之际能继承父辈的荣光再次替朝廷出征。
在蓝玉的犹豫当中,朱允熥解释道:“舅爷其实不必纠结这些还,在股份制下的产业当中,不是说谁主事谁就有绝对的话语权,凡是股东皆有说话的权力。”
“只有大部分股东持同意的情况下主事之人才只能最终落户一项决定,一旦这主事之人在不经股东的同意之下擅自行动,股东大会可以联合罢免他。”
说白了,蓝玉即便是不主事,在这种情况下也还是有说话的权力。
在这些方面蓝玉的脑袋不太够用。
想了老半天之后,才道:“殿下的意思是,将来即便是楚世子代为出了海,臣也还有权决定船上该带什么货物又该往哪儿去航行?”
当然,这不过是个比喻。
即便真让蓝玉去决定,他也说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当然了。”
朱允熥道:“舅爷不想让别人做主,别人同样不想让舅爷做主,既然这样的话那只能是所有人共同来决定了。”
“到时候会投票表决,所有股东一块来商议,一项决议在超过半数之人同意才可最终通过。”
顿了一下,朱允熥又道:“其实这样的产业已经在民间流行了,银行自决定向民间借贷之后,有的人有手艺有的人会经营而有的人又能够借贷出银子。”
“他们这些人会相互联合成立股份公司,以技术和资金等分别入股,之后各司其职各负责自己分内之事。”
“这样的好处就是能迅速运作达到盈利的目的,这些年以这样方式赚钱的人不在少数。”
人本就是智慧生物,大明百姓也不比历史上某些国家人差多少,他们能想到的东西大明百姓同样能够想到。
很多时候的很多东西,往往只是差一个机缘而已。
“还能这样?”
蓝玉惊讶归惊讶,但他绝不会认为这是朱允熥在骗他。
朱允熥也不是怕蓝玉不相信,毕竟蓝玉将来是要参与其中的,能让他提前了解了这些也不是不行。
“这样吧,成立远洋股份公司也还有不少要敲定的细节,舅爷有时间的话可以常来走走,先听听徐行全他们的交流。”
“等之后对外公告这些东西的时候,舅爷也能提前有个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