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时间有限的情况下临场题一七令,难度不可谓不大,否则,当日桃花宴上,就不会无人敢选取一七令这种体裁了。以林芙蓉的才华,杜柳清都觉得,能在桃花宴上题一首,已经是极限了。也因此,杜柳清更是笃定林傲梅无法在此时题作。
或许是因为,自从林傲梅回府以来,每一次二人对上,杜柳清的笃定,都会出现偏差,所以此时,杜柳清即使心中笃定,却不自知的还伴着些心有余悸,担心林傲梅真的作出了诗。
不过,一想到林傲梅作不出诗后种种万劫不复的后果,这一点点心有余悸,杜柳清还是选择性的忽略掉。状似犹豫的出言道:“老爷,芙儿说的,虽然急进了些,但眼下若要服众,堵住悠悠之口,显然这是最好,也最可行的办法了。”
场中二人见杜柳清开口,不待林箭澜说话,便抢先道:“林大小姐适才说的没错,真金不怕火炼,如果林二小姐真能当场再作一首一七令,并且和之前那一首有得一拼的话,自然就证明林二小姐确实才华横溢,任是谁,也不会再对林二小姐诗赛夺魁一事抱有质疑了。”
杜柳清安插的托儿,自然不可能和刘永年一样不知道此事的幕后之人是杜柳清。况且,从头至尾,三人的一言一行,便都是看杜柳清的眼色在行事。反正他们二人也不怕被林箭澜怀疑,怕的,就是林箭澜不怀疑。所以,说起话来是能有多招风就多招风。
林箭澜却是没心思去注意二人了,只目带询问的看向林傲梅,似乎在问她有无把握。
杜柳清和林芙蓉不动声色的相视一笑,遂面含踌躇的道:“傲梅,若是你觉得作不出来,可千万不可胡乱答应啊!”声音不大不小,却正好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楚。
担忧叮咛着,眸光对上林傲梅,嗤笑意味却是毫不掩饰。
林傲梅浅浅莞尔,杜柳清是明知道这葡萄酸得吃不了,才敢这么站着说风凉话。
拒绝是什么意思?就是间接的在说她作不出来。那么,结局和应承后作不出诗来,又有什么区别?可以说,林傲梅是退无可退了!既然无可退,那林傲梅就只能前进。
况且,风凉话,可不是那么容易说的!她还嫌林芙蓉一直不开口,若突然把风头吹到林芙蓉身上,会显得太过刻意。正想着该如何引林芙蓉开口呢!现在林芙蓉居然自己往风口上沾边,那她要扯上林芙蓉,反倒变得顺理成章了许多。
心思流转,林傲梅蹙眉愠怒,突兀清扬的声音略加抬高,朝着人群中的二人道:“你们莫要欺人太甚了!”
俏丽面容上染着一层薄霜,话语中,竟也难得的带上了三分怒焰。
杜柳清眸底风诡云谲,对林傲梅不照常理出牌的反应极为不解:这个小贱人,又要干什么?
几次看似被逼到绝地,无路可退,但林傲梅的反应,却总是让杜柳清琢磨不透。而一琢磨不透,杜柳清就觉得,事情脱离了自己的掌控,总有不祥的预感。
“我刚回京都不久,你们如何怀疑我,我都无话可说。但是,事情若是牵扯到嫡姐,我却不免要分辨几句!姐姐她……她那般的信任我,我不可以因为自己而牵连她。我……”林傲梅沾睫欲湿,尽显委屈无限。
委屈间欲语还止,让众人听得云里雾里。
这关林大小姐什么事?林二小姐为什么说此事牵扯到林大小姐呢?
隐藏在右相府檐角之上的詹玄羽听及此,只不禁摇头失笑,显然已经猜出了林傲梅的心思。
亏他还因刘永年的死,替小狐狸捏了一把冷汗,特意从那边的楼阁移到右相府的府檐之上。如此看来,这担心简直就是多余的!这只小狐狸,怎么可能会被逼到绝境?
倒是那个林芙蓉,运气也忒不好了。
桃花宴上,被小狐狸祸水东引,莫名其妙的当了挡箭牌。慈熙宫宴上,又被小狐狸设计,差点就守了活寡,虽然最后化险为夷,但见她事后去傲梅阁找茬,却反被小狐狸气得七窍生烟,也看得出定然吃了不少苦头。而现在,恐怕又要被小狐狸祸害了……
看着林傲梅眼泪似落未落的委屈模样,林芙蓉竟觉眼前的情景是如此的似曾相识。
这种风波云涌的情况,林傲梅提起自己,怎么可能有好事?
潜意识的预感,促使林芙蓉迫不及待的想截断林傲梅接下去的话,但还未出声,便听林傲梅抢先一步开口道:“当日桃花宴上,我和姐姐作的都是一七令。当时,我是循着姐姐那首一七令的韵脚所作。每句的最后一个字,和嫡姐的那首皆是一模一样!若我的诗是提前所作,那岂非得有未卜先知之术,才能先行知道姐姐在桃花宴上要作的诗,结尾都会是什么字?或者,你们是在说,姐姐和我是早已串通一气起来了,姐姐在桃花宴上所作的一七令,和我一样,也有抄袭作弊之嫌?”
林芙蓉闻此言猛然惊觉,大脑“轰”的一声变得彻底空白。
林芙蓉的一七令虽未能在诗赛上夺魁,但其优秀程度也属百里挑一,自然而然也会流传于市井之中,受人传颂称赞。
是故,此时经林傲梅一提,众人两厢对比,便皆露出了了然的神色,顿时满场哗然!
没错!林二小姐的一七令,和林大小姐的那一首,每句结尾确实都是同一个字。
按照先前所说,若林二小姐是提前把诗作好的,那怎么可能那么巧,押韵之字就正好跟林大小姐在桃花宴上作的那首一七令一字不差?世间哪里会有这般巧合的事情?不说众人,就是林芙蓉自己,都觉得这种巧合的可信几率小之又小。
那么,如此一来,只能说,除非林二小姐的一七令,确实是在林大小姐作好诗后,才循着林大小姐那首一七令的押韵字在桃花宴上临场所作。否则,便是林大小姐和林二小姐早已事先撺掇好了,所以,姐妹二人的诗,才会有如此相同之处。
杜柳清闻言猝然变色,脚下险些站立不稳,内里既怒且惊。
这个小贱人!怎么刁钻到这种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