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说睡就睡,他忍不住渗出笑意。估摸着她该睡着了,他才离她近一点,再近一点。早知道她会忘记,她真的忘记了,他不悦却放不下姿态让她“负责”。
夜色弄了,在这里,没有灯光,只有疏漏的星光,渐渐散了。
光线太暗,让他不由生了孤独之意,为情所动,他身后,把她整个人拥进怀里: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要和你一起睡。
晚风徐徐,万籁俱寂,唯有俩人似乎交缠在一起的呼吸声。
徐子介做了一场梦,梦里他被一群人拖至草地里群殴,直到他殆尽最后一丝呼吸。梦里,无论他怎么呼痛,怎么求救,换来的只有无尽的嘲笑,更密集的拳打脚踢。
他身边没有陶乐,失去意识的那一刻,他还在想:还好陶乐没有在他身边。
晨曦微露,阳光温柔地打在徐子介身上。或许阳光太好,原本失去生命迹象的他,忽然转醒了。
睁眼的他浑身上下都疼,他才明白过来,他没有做梦。
一切都是真的,他被群殴了。
眨眼都痛,他更别提起身了,那些人,真的往死里打----他倒霉还是陶乐倒霉?
陶乐会怎么样呢?打他,留着她?
人贩子?也对,陶乐这年纪,难道不是为人妻为人母,他自然听闻过这样的新闻。还没有成为工作室老板时,他都接触过这类案子。
可是现在他连思考似乎都痛,他不由自嘲:这一醒,就是传说中的回光返照?
闭上眼睛,他似乎又睡回去了,突然坐起,腰痛得不行。那些人,棍棒交加又拳脚相向,都是试了他呼吸,确定他死了才扔到这里的。
他真的是命大。
摸索了半天,他口袋是没有手机。他勉强睁了睁眼,一望无际,不像是经常有人经过的。不过是平地,不像之前山路崎岖。如果他熬得住,应该是有希望的。
刚想站起,浑身一软,再次半跪在地上,他牵扯出苦笑:他熬得住?
连笑一笑都痛,他的脸上和身上一样发麻,他毁容了。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如今遍体鳞伤,他自嘲:他一个律师,竟然沦落至此?是人贩子,不,坏人不择手段,还是他松了防备?
可是,又有谁愿意,自己好巧不巧那么倒霉呢?
膝盖蹭着草地动了动,草地是柔软的,可他的痛,是蚀骨入心的。现在还是早上,等中午,太阳大了,他再一晒一折腾,一口余气总要被磨掉的。
向来只赢不输的徐律师,破天荒急了。
当他跪着蹭着要找个隐蔽处时,发现草地里有他的手机。从来没有觉得,他一直想换走的5s是这么得可爱。估计是他们拖拽的时候掉了出来,又在大晚上,他们只在他身上搜过。因为他身上,什么东西都没留下。
索性,手机留下了。他匍匐而前,拿着手机,直接躺在地上:他累得都看不见路了。躺在草地上,此时正好有树遮着,他眯着眼能看清手机,能上网更是大幸,他登上q,第一个看见在线的就是沈涟年,没有二话,直接把地址发给她。
又怕她收不到,他打电话给她,期间手腕忽然失力,手机落在耳边。他痛得发出低吟,听着悠扬的歌,他的心情无比沉重。
“喂,老板,今天是要给我假期吗?”沈涟年正在化妆,如若不是徐子介的电话,她必须要晾一晾的。
“小沈,”徐子介出声,才发现他说话都难,“我刚刚给你分享我的地址了,你快来救我。”
他还想再说什么,悲剧地听到了手机自动关机的声音----没电了。
原想叮嘱她报警,实在不行,告诉余款冬也行,现在……她能按着地址来救自己,已经是大幸。
他的体力耗尽,再没有力气思考,动作,说话,只想睡觉。
永远地睡去。
沈涟年被他的声音吓到了,突然挂断,她很着急,往回拨,却是冰冷的女音告诉她已关机。她又急忙看了那个地址,很陌生,比之b市,自然是偏僻。就算开车过去,也要好几个小时。
事关徐子介,声音虚浮,手机关机,断然不是什么好事。
沈涟年没有多想的时间,直接开车飞奔至那里。
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惊惶,沈涟年一路都在超速。她暗笑,如果领得罚单多了,还找徐子介报销。徐子介虽然不是她喜欢的人,但是对她有知遇之恩,是朋友,很重要的朋友。
他说话的语气,太不对劲了。
后来她不认识路了,靠着导航横冲直撞,竟也到了徐子介附近。她停在红点不动的位置,下车,刚下地,高跟鞋就不适应这泥路了。她这车,回去,也要好好洗了。
沈涟年确实该庆幸,那些人把徐子介扔在山下,扔在了容易找到的地方。
可她这时候不能大小姐脾气了,愈看清这地方的荒凉,她愈担心徐子介。两边都是草地,她只有都找找试试。
“徐子介!”
“老板!”
期间,她不停交错地喊他的名字。
昏沉了几个小时的他,被尖锐的声音激起:他求生意志很强,更是想救陶乐。
听清了,连眼睛都睁不太开,他忍着痛,抬起伤得相对轻的右手,晃了晃。
沈涟年失望至极中,在绿草茵茵里看到摇晃的手,立马认出是徐子介的。踹掉了高跟鞋,直接赤脚跑过去,她看到躺在地上血迹斑斑、面目全非的徐子介呆愣了很久。
猛地,跪在地上,眼泪早就遍布,她声音抖得不能成话:“徐子介,你怎么这样了?”
“送我去医院,快。”他依旧闭着眼,苍白的唇说出轻飘的话。
赶紧抹了把眼泪,她伸手去搀扶他:“好好好。”
“啊。”她碰他,结果他再次痛得喊出声。
她又吓坏了,动都不敢动:“子介,到底是谁这么丧心病狂……”
全身心倚仗在她身上,徐子介勉强开口:“先别管,我痛也别管。送我去医院,现在,你报警,哦不,警察不见得比余款冬靠谱,找他……”
他还没说完,吐出了一口血。她赶紧伸手去擦拭,哭着哀求:“你别说了。”
缓过劲来,他继续:“救陶乐,一定要让余款冬,救陶乐。”终于把心事说完了,他精神肉体全都松懈下来,再也绷不住了,倒在她肩头。
她吓了一跳,半点不敢耽误,把他连拖带拽运到车里。过程中伤口中无数次出血,她吓得不敢动弹,更知道越早去医院他越有希望好。于是,她又重新拉扯他到车上。
总算把他横躺在车后座,她感觉心都凉了。这都是什么事!一直没吃东西,现在中午了,她不觉一晕,可依旧忍着坐上驾驶座。
发动前,她耳边一直萦绕徐子介的话:“陶乐,让余款冬,救陶乐。”
分明自己危在旦夕,还要在说完救陶乐才敢彻底晕厥过去。
所以,徐子介,连你,都爱上了陶乐,是嘛?
她暂且不清楚是什么事,但绝对不是好事。她脑子里忽然滋生了一个特别邪恶的念头,让陶乐身处险境吧,让陶乐失去什么吧。
凭什么,陶乐让徐子介爱上了用命在保护;凭什么,陶乐让余款冬甘心在她身后做这么多事。
善恶一念间,她回头看了眼惨得让人不忍直视的徐子介,轻轻吐字:“子介对不起,我现在只记得你……”
索性,赶至b市,送至市中心医院。折腾到晚上,徐子介脱离险境,一直在昏迷。
而沈涟年,有失风度,落拓地坐在医院长椅上,心一直在颤抖,不知在忧心徐子介的伤势还是忧心陶乐会有什么后果。
余款冬一天,查到林月茹跟着陈鸿烈已久,此番突然和张勇军在一起,实属意外。应该是有所图,他意外得知,张勇军不小心得罪过陈鸿烈,因此很可能是报复。
不过对于他来说,还是要证据,让张勇军相信。主要林月茹怀着张勇军的孩子,一切不好论断。
不过,他成功在林月茹面前刷新了印象,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依旧是晚上不见陶乐回来,他怕打扰她,很晚才打电话。结果关机,转而打给徐子介。
此时,徐子介的手机正在充电,旁边是出神的沈涟年。
“徐子介,陶乐呢?”余款冬开门见山。
显然,这不愿掩饰的关心,又刺激了沈涟年,她缓了缓神:“我不是徐子介,我是沈涟年。徐子介受伤了,在市中心医院昏迷不醒。”
“陶乐呢?”他预感不好,再次逼问。
心里钝痛,沈涟年被他连喊她都不喊的行为伤害,吸了吸鼻子:“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徐子介伤得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