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陶乐惊醒,头昏脑胀,浑身酸麻,乍亮的白光,让她十分不适应。
“你醒了?”周准坐到她面前,柔声问,“去洗把脸,我去热下饭菜。”
“噢。”她麻木应道,有点不知今夕何夕的茫然。
她洗完东西,看了手机,已经下午五点,她几乎睡了一天一夜。要么她疲劳过度,要么陆胤北或者周准对她做了点手脚,她不介意了,事已至此,她能怎么办?
手机信号很差,基本上没有,她走到所谓的卫生间,没有窗户,很小,比她租房里的小地方还要逼仄。她刷牙洗脸,已经肯定,那是比张二仔家好不到哪里去的类似深山老林的地方了。
她要变成原始人吗?
要与世隔绝吗?
印度发现过狼孩,那她,会在这里疯掉吗?
她一直深信不疑,她是群居动物。
明明临近年关大团圆,她却流落出来。
走出卫生间,看到周准将热气腾腾的饭菜搁在简单的木桌上,她忽而心头一暖。那种场景,是她和余款冬时常经历的。不管如何,余款冬对她的好,连神仙都要羡慕。
或许,正因为如此,她才要付出点代价吧。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
她再给周准脸色看,又有什么用呢?她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如和他同心协力。她默默对肚子里的孩子说了句:“不管你是皎皎还是既明,宝宝,都对不起,爸爸妈妈害你颠沛流离、朝不保夕。”
至于她爹,她除了相信夏晚淳可以做好,她并没有其他选择。
她一阵一阵的,在他抬眸喊她时,她算是想开了:既然已经亡命在天涯,就更要互相扶持。
她终归是爱他的,毋须置疑。
走到桌子前,她踮起脚的同时,手拽住他脖子,生猛地求吻。真正触碰到他柔软的唇时,她气势骤软,轻轻一碰:“周准,我们的命,都交给你了。我不会再闹了。”
说到底,陶乐天生乐天派,经历过太多挫折,承受力已经好过大多数人。
眼底掀起狂喜,他揽住她的后颈,加深了这个原本轻描淡写的吻。
一吻作罢,她连脖子都泛红,坐在长凳上,拿住碗筷时,她顿觉手脚无力:她确实太久没有吃东西。
闻到原始的饭香,她吞咽口水,动筷,狼吞虎咽。役节扔划。
看她吃得急,他坐在她旁边,轻拍她后背:“慢慢吃。”
她直起腰,嘴巴里全是东西,眼眶一热,眼泪始终是落了下来。他太体贴了,体贴到她以为,这根本不是她不认识的鬼地方,而是他们的家。
他们的家。
怕他看见,她又低头,奋战饭菜。
他不疾不徐替她顺气,“这里是孟城和g市交界处,暂时不会被发现。陆胤北帮我们准备好去泰国诸多事宜的这几天,我们暂时躲避在这。”
这地方在半山腰,是陆胤北的私地。确实有需要,陆胤北才提供,原本供电不稳,做饭需要用灶头,不过陆胤北已经费力解决了。不过久不用,只能勉强撑几天。
不过,周准的最终目的地不是荒居在山野。
“我不会泰语。”她许久不说话,吃得七八分饱后,冷不丁冒出句。
周准道:“我教你。不过以后,万事都有我。”
吃饱喝足,她心情恢复了大半,想打电话,几次都没接通。周准带她出去:“一起去看日落吧?”他倒没这么好的兴致,都是为了陶乐心情能好点。
他的妻子他的孩子,他却不能给他们安稳的生活。
他内心是挣扎的,不过现如今,他不死不走回头路。
夕阳把人影拉得老长,陶乐出去,扑鼻而来是清新的泥土味。山野之间空气的清爽,完全不能和城市里的相提并论。身心舒坦许多,她牵着他的走,极目远望。山上景致,难免冬日的萧条,但也有四季常青的树木绵延不尽,也有潺潺流淌的泉水。如果赶上好时节,这必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
周准说孕妇应该适当运动,领着她走上斜坡,一步一个脚印,慢慢爬山。
陆胤北的私地离山顶并不远,她爬上后,微微喘粗气。周准褪下大衣,铺在地上,他半蹲,拍了拍:“坐下,正好看日出。”
她看到那件大衣,脑海里浮现她在大商场为他大放血的场景。她不由嘟囔:“我给你买的,很贵呢。”
周准扬唇:“再贵都比不上你做得舒服重要。”
又讲情话!
她斜睨他一眼,看自己乱糟糟的行头。是啊,逃在路上,能活就好,衣服什么,还重要吗?一屁股坐下,软绵绵的料子让她颇感舒适。
周准坐在她旁边,手半搭住她的肩膀:“真好看。”
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托腮,陶乐此刻确实被眼前壮美的日落之景迷住。
因此她没有注意到,周准从头到尾,看的都是她为日落着迷的侧脸。
等到最后一丝夕阳余晖被黑沉沉的夜吞噬,她偏向他:“天黑了,我们怎么回家?”
潜意识,她说出“我们回家”。
周准很是受用,掐了她脸上团团的肉:“我背你。”
她起身后,他在黑暗中大致拍了拍衣上的尘土,从口袋掏出小巧的手电筒。啪嗒,他移动开关,一束光芒顿时出现在他们眼前。手捏手电筒,他半蹲马步:“上来。”
“好。”她麻溜上了他后背,经过夕阳洗涤,她意料之外的轻松愉悦。
天亮时什么都可爱,天黑了,风吹树叶声,或者是动物穿行草木的声音,或其他诡异难辨的声音,都让她毛骨悚然。别无他法,她紧紧圈住他的脖子,将脸蛋埋在他后劲处。
“周准,你说会不会有狼?”
她逐渐习惯喊他本来的名字,因为那才是他。
“不会有。如果有,那我就做一次武松。”
咯咯笑起来,她吻了吻他后颈,恰好那里有个疤,她看到后,发怔许久。之前她和他朝夕相对,知道他受过伤,却没发现这里细长的疤痕。
她不够了解他,也没有很好地爱过他吧?
或者,她自私地享受他的好。
可现如今,波折连连,她的内心,微妙的变化接连不断。
她吻得他心痒。
路途不远,下山本就比上山快,他们很快到了较为隐蔽的小木屋。为了隐藏目标,外观涂上了半绿不绿的漆。其实,陆胤北刚拥有时是全绿的,多年日晒雨淋,成了如今的四不像。
床头亮着昏黄的灯盏,她身处其中,忽而有了经历风雨后的宁和。
周准要去厨房给她烧水,同时用电怕出事,他选择用灶头。
如此漂亮的男人,和灰扑扑的柴火打交道,可以想象那画面吗?
她盯住昏黄的光晕,想要去厨房搭把手,倚在门口,看到如此场景。厨房的灯开着,忽闪忽闪,极不安稳,随时要爆炸。而他不时塞着柴火,和原始的工具打交道。他应该上手了,跳跃的灯火里,她看到他干净的脸上有几处污渍,他眼里映着一簇火苗,看起来分外认真。
高中时,她同桌是个文艺到泛酸的男同学,说以后的志向就是有个温柔贤惠的妻子,为他洗手作羹汤。她一直嘲笑他。
现在看到周准为给她少点热水折腾成这副样子,百般滋味气气涌上心头。
陆胤北有句话说的对,逃亡路上,绝不是她一个人在难受。
“你怎么来了?”她正思绪百转千回,他看到她赶走她,“你快点出去,陆胤北说,床头柜那边,有几本书,你可以看看。”
憋住眼泪,她绕弯子:“我冷。”
红光映着他十分好看的脸,只见他微微蹙眉,思虑不过分秒间,“那搬个小圆凳坐在我旁边,别挨太紧。”
“嗯。”她压低嗓子应,不敢多说,怕多说一句,她就崩溃大哭。
挪到他旁边,她搓手,装作很需要围火取暖的样子。眼见苦柴即将烧尽,他立马塞柴进去,之前有灭火经验,他用粗长的桑枝拨动火堆里的柴枝,见火再次熊熊燃烧,才罢手。
几分钟之后。
“给。”她挑挑拣拣,在他伸手之前,将细瘦的桑枝递给她。
在红彤彤的火光里,他看到她的笑脸,光芒闪烁的眼。他明白她的意思了,接过:“应该快好了,你去看一看?”
她起身,耳朵贴着听声音,听不真切。她小时候有经验的,现在时隔多年。无奈,她掀起盖子,待滚滚白烟散尽后,她看见了水在翻腾。
“好了。”她轻声提醒。
那晚的水,不能让她在租房一样淋浴很久或者泡澡,但滚烫滚烫的水,让她洗了最为舒服的一个澡。很多嫌隙,都随滚烫的水流逝去了。衣服都是新置的,估计出自陆胤北之手,料子摸上去很舒服,材质很好。洗澡,换新衣,她忽然有种重新开始的错觉。
等待的几天,日子过得出奇简单。
简单到,她忘记所有,每天睁眼,见到的,都是周准。
直到陆胤北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