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签刺进身体的那一瞬间到底有多痛,亭溪已经不记得了。再彻骨的疼痛,都会忘记。可恨的是这召之即来、挥之不去的记忆,和自己永远的沉默。这才是痛苦。最痛的痛苦不是一时之痛,是一世之痛。想到这里,安亭溪不由抬眼扫了一下在座的朋友们,每个人脸上都漾着笑,这笑容通过声音荡漾在了空气中,组成一个欢乐世界。快乐是有声的,所以,一个不能说话的安亭溪,不属于这里,当然,也不属于快乐。
齐友嘉说的对,她应该恨他……安亭溪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将一支生日蜡烛捏在手里的,现在,那蜡烛已经稀碎。她把手里的碎蜡扔进脚边的垃圾桶里,用纸巾擦了擦手,掏出一个随身带着的有巴掌那么大的厚厚的活页本子,提笔写道:我身体有点不舒服,去趟洗手间,顺便就先走了。现在大家都是朋友了,你们慢慢聊。谢谢大家来,也知道你们能理解、见谅。
写完,递给坐在自己左边的小学同学乐乐。乐乐看了看安亭溪,把本子上的字高声念给大家听。不知道是不是安亭溪的错觉,她觉得所有人都舒了口气,争相说着“亭溪,你到底哪儿不舒服,要不要紧?”“亭溪,要不我替你打个电话给阿姨,让她来接你吧。”“亭溪,我们送的礼物你可别忘了。”……没有人挽留。
安亭溪好不容易挤出一个笑来,让它固定在脸上,对着朋友们一一点头,唯独不看齐友嘉。而有一段时间没说话的齐友嘉此时却站起来,走到安亭溪身边,说:“亭溪,别走,我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没说。”
安亭溪低垂着眼皮对他摇了摇头,起身扭头就走。还没走出去两步,齐友嘉忽然大声说道:“各位,不好意思,我女朋友要走了,我还有话跟她说。餐费已经预付过了,大家想玩就多玩会儿,想走也行,自便,啊,自便。”
沉默一秒钟,在场的六个女生的十二只眼睛一齐瞪向齐友嘉,外加六张张大的嘴巴。能说话的五位女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而安亭溪却是有话说不出,如果眼神能杀人,齐友嘉恐怕已经毙命于此。尽管安亭溪的眼睛已经喷出火来,齐友嘉却装作一脸无辜地看着她,瞪着那双亮晶晶的单眼皮大眼睛,一看就知道正往外冒着他那一肚子的坏水。
天底下还能找出第二个这么无耻的人来吗?亭溪真是奇了怪了。再看看其他人一脸变幻莫测的表情,人说“百口莫辩”,可现在,安亭溪连一张口都没有。她仰头无奈地看了看天,然后,指着齐友嘉的嘴,从头开始,在他身上比划着打了一个大大的叉。如果她手里有把刀,没商量,齐友嘉又死一次。
“亭溪,你是说齐友嘉在胡说?”初中同学小西开口问道。
亭溪闻言,使劲点着头,然后用脚在她和齐友嘉之间划了一道横线,转身跑了。她已下定决心,无论齐友嘉说什么她都不会再回头。
齐友嘉在安亭溪身后指着小西,道:“大姐,我没有胡说好不好?”
“你叫我什么?”小西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