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得头顶冒烟的张汝舟此时眼里已经没有亭溪了,实际上什么也没有了,唯一的念头就是马上冲过去掐住李清照的脖子,让她再也不能用这样的语气对自己说话。他捏着拳头刚向前迈了一步,却见李清照拉着亭溪的手,说:“扶我起来。”说着就要起身,亭溪急忙将她扶起,走到书柜前,打开最底下的柜门,从里面取出一个狭长的小盒子,走到书案前将盒子放在上面,复又回到榻上,歪身用手杵着额头遮住了眼睛,道:“这是米芾的一幅墨迹,再没有了。”
张汝舟看着李清照在眼前晃来晃去,脸上的红色消退了一些。若柳听着李清照一开口,便马上过去拿起那只盒子,把它交给了张汝舟。张汝舟把里面的卷轴拿出来看了看,咬着牙,尽量让自己显得心平气和地道:“我听说大娘子年轻时可是费尽心思要与那米芾攀扯结交的,怎么,就这点交情?我看,还是请王太医到后院来看望一下大娘子,除了虚寒之症外,是不是又添了健忘的症候?”
李清照仍然手杵额头,道:“你跟王继先说,我还没死,就不劳他惦记了。不巧得很,还有几幅在李迒那里,要不,大人现在派个人去把它取回来?或者,要在这书房里查看查看?”
张汝舟把自己的牙都快咬碎了,却仍然装作不动声色地道:“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李大人北上监军去了。”
“此话当真?”李清照终于屈尊看了张汝舟一眼,道:“这李迒也不来知会一声。不过张大人又是怎么知道的?难道这等军机要事,连张大人这个八品大员朝廷也要通报吗?”
不得不说,这话就算是“死人”安亭溪听在耳朵里也不免刻薄,何况张汝舟?眼看他的头顶又开始冒烟,安亭溪下意识地挡在李清照身前。而若柳此刻又对张汝舟道:“大人,王太医还在前院候着呢。”张汝舟死盯了亭溪一眼,心道:“我倒要看看这不要命的泼才还能把眼睁几个时辰?”就听嘴里“咯噔”一声,也不知是上牙咬了下牙,还是下牙咬了上牙。张汝舟把手里的东西递给若柳,用手捂住自己的左脸,吩咐若柳道:“拿上东西,我们走。”出门时,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这间书房对张汝舟来说,既是天堂也是地狱。在这里多呆一分钟都是煎熬。可是,这里面的所有东西……都是他的,只能是他的,必须是他的!所有的一切!!
来到老梅树下,张汝舟停住脚步,仍然捂着左脸,阴阴地说了句:“那老妇既自己作死,可怪不得我了。”
若柳没料到张汝舟会忽然停下来,躲避不及一头撞在张汝舟胳膊上,便顺势用双手圈住张汝舟的胳膊,却被他由内而外冒出来的寒意冷得打了个哆嗦,立马放开了他。张汝舟察觉,转头看着若柳。那眼神让若柳忍不住又哆嗦了一下,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安,她故作不解,嗲声问道:“大人,这是何意?”
张汝舟“哼”了一声,把目光转向身后的书房——若柳不由松了口气。只见他眯着眼睛道:“那个聋哑小厮今天必须死。都是那老妇逼的,可怪不得我。”说完,捂着脸径自朝前院去了。若柳本想提醒他前院还有客,捂着脸出去怕不大妥当,可到底不敢出声,飘摆着跟上了张汝舟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