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光静静地洒在窗棂上,归安驿站北面一个小小的单间里,綦友嘉和安亭溪尽管已经很累了,却谁都没有提议上床睡觉,两人各自怀揣心事坐在桌前。
其实晚上吴县令的宴请只是一个幌子,安亭溪刚被一个和贵叔年纪差不多大的老人家带去望远楼的偏厅坐下划拉了一碗饭,正厅里就传过话来,说是宴会已经结束了。接下来,綦友嘉带着亭溪乖乖跟着李迒来到了这归安驿站。一进门,安亭溪就被打发到这个小房间里面来了。扈从对她说,现在时局不好,请綦公子在这里将就一晚。然后大概指了指哪里可以方便,哪里能打到热水,便转身走了。安亭溪不得不来回打量着这间屋子——虽然它因为小和简陋早就已经一目了然。屋里就只有一张桌子四只方凳和两张床。一想到今晚又要和綦友嘉同住一屋,不仅如此,作为小厮的她还要伺候綦二公子洗漱,安亭溪就有些不寒而栗。她不得不调动起所有的乐观情绪,拼命往好的方面想。首先,总比昨天晚上强吧?昨天她和綦友嘉还被人下了药,在干稻草里睡了一夜;其次嘛……李清照需要的证据也找到了——不仅找到,还大大出乎预料,自己也吃饱喝足了,现在还有热水可以用……对,趁綦友嘉还没回来,自己赶紧洗个热水澡不好吗?虽然这两天自己江河湖海都泡过了,但那绝对不能和一个热水澡相提并论。
綦友嘉就像知道安亭溪想痛痛快快地洗个热水澡一样,直到安亭溪心满意足地从木盆里爬出来把房间收拾好,他才磨磨蹭蹭、唉声叹气的回来了。坐在桌前灌下安亭溪递给他的一杯茶,綦友嘉告诉她,李迒否定了第二天去张氏一族的聚居地调查李清照“会稽文物失窃案”的计划——这是綦友嘉离开县学的时候灵机一动想出来的对策。如果自己提出要去调查张汝舟的族弟张汝臣是否偷盗了赵伯母书轴文玩一事,即使李迒派人跟着,那些扈从总不能对他们寸步不离搞得整个村子鸡飞狗跳吧?只要进了他们和扈从谁都不熟悉的村庄之后,总能找到摆脱扈从的机会的。没想到,李迒心里也早有成算,他说他会根据綦友嘉提供的证据连夜写一份奏折,明天一早由綦友嘉亲自带回去交给他的叔父吏部侍郎綦崇礼——李迒决定弹劾自己的姐夫。綦友嘉不得不承认,李迒看似性情温和心无城府,那是因为每次与他见面之时,叔父都是在场的。若他真是个没有脑袋的人,又怎会得圣上青睐,此次由从七品宣义郎往上升了一级,还被外放到前线去调查防务?虽说这差事不免辛苦,但也是升迁的大好机会呀。
“唉,自己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一有压力就把什么实话都说出去了。现在倒好,被李迒看得死死的。最后弄到要自己去与叔父当面交接。这离家出走之事我怎么能傻到去跟叔父说呢?只好当自己纯粹是为赵伯母奔走了一趟归安罢……我自然知道叔父的脾气,如果是为了赵伯母,他一定不会怪罪于我。可再想去江西找岳统制投军…唉…”綦友嘉兀自叹着气,眉毛拧成了八字,把一张帅气的脸搞成一副倒霉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