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安亭溪忍不住觉得好笑,一口一个规矩,最后发现最不懂规矩的人是自己,哈……可她真是不应该笑的,因为此时綦夫人正在斥责侄儿,道:“禀报?他又听不见又不会说,如何禀报?待会儿让你叔父仔细问问你,到底是如何被一个又聋又哑的东西撺掇到归安去的。”一抬眼,注意到了安亭溪脸上掩饰不住漾起的笑意,在她说了“又聋又哑的东西”之后,那笑容像是被一阵风吹走了,愤怒如水底的石头般露了出来。
綦夫人心里顿生疑窦,这小厮的表情就好像他什么都能听见一样。她又看了看一直面无表情坐在身旁的李清照,綦夫人几乎可以肯定——安亭溪,听得见。
难道自己又让李清照给耍了?这个念头让綦夫人不得不多花点工夫遏制住自己的脾气,她紧紧地抿着嘴唇,脸色却越来越红。这个李清照,你永远都不知道她会老奸巨猾到何种程度。现在她都大难临头指着崇礼帮她,可看她这个样子,居然还是不咸不淡的,打发个聋哑小厮就能把佑隆拐带跑喽……不对,说不准这小厮既不聋也不哑呢……想到这里,不由看了綦友嘉一眼,这个傻侄儿,都被人卖了,还在这儿帮人说话……綦夫人似乎有些憋不住了,张开嘴吐了口气,眼睛骨碌碌转着,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又禁不住想到,这小厮不会是成心要去撞上我们家佑隆的吧?嗯,也不是没可能。佑隆头天刚落了水,第二天早上李清照就打发人来打探消息,先不说她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她这么算计我们家佑隆,难道就为了让崇礼帮她?
綦夫人忽然把茶盏重重地顿在桌上,清了清嗓子来,扭头对李清照冷嘲热讽道:“张大娘子,我也知道如今这世道艰难,可你真的就沦落到需要用这样又聋又哑又不懂规矩的下人了吗?”
綦友嘉不安地看着安亭溪,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这时,若柳又凑上来,笑嘻嘻地道:“綦夫人体恤,其实这也怪不得我们家大娘子,她只是心善,知道这种人在外头也没什么活路,好心收留他罢了。不想这奴才不知好歹,才刚到府里头就把张大人给打了,还偷东西。本来要拉他去见官的,没想到却让他给跑了。这回倒好,他居然敢来自投罗网。不劳綦夫人费心,我们张大人自会决断的。”
“哦,”綦夫人来了兴趣,扭头看着若柳,问道:“还有这样的事情?”
若柳看到綦夫人对这事感兴趣,一脸兴奋,又往前凑了凑,道:“张大人按着吩咐不是不用来拜见綦夫人您吗?要不,把张大人唤到您跟前来说说缘由?”
綦夫人脸上闪过一丝不屑,又清了清嗓子,道:“还是算了吧。这是你们张府的事,原不该问的,是我欠妥了。话说不是为着佑隆,今晚我原也不该来的。”说着,带着些责备深深看了綦友嘉一眼。
一直没有说话的李清照忽然开口了,语气仍旧那样不急不徐,道:“佑隆,回去吧,啊?”说着,扶着安亭溪站起身来,出乎所有人预料地朝着綦友嘉膝盖微弯行了个礼,道:“‘赵’伯母在这里谢过了。”安亭溪听上去,李清照是将“赵”字重重的咬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