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这个嘛……”李清照沉吟再三,终于点了点头,说道:“告诉你也无妨。虽说人都逃不过生老病死,可每件事的发生也总是有原因的——因为什么得的病,是什么原因导致人最终的离去?在天灾人祸面前,每个人都会显得很无力,但当人在生死边沿徘徊之际,自己的选择往往就变得很重要了。它甚至涉及到你到底为什么而生,为什么而死。我最终也没有去泉州,那是因为我要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而不是交给他人。”
“可是,”安亭溪道:“我不明白。”
李清照微微一笑,道:“我没有子嗣,德夫又已经离世,我去泉州与德夫的血亲们聚族而居,那么,我是不是该问自己两个为什么——我为什么要归于赵氏?还有,赵氏一族为什么要接纳我?你说为什么?”
说着,李清照看了看安亭溪。亭溪想了想,答道:“因为您是赵大人的妻子啊。”其实她很想加上一句——您不知道,九百年后,很多人都知道您是李清照,却很少有人知道谁是赵明诚,就更别提知道您是他的妻子了。
李清照表示同意,说道:“你说的没错。我是德夫的妻子,永远是。可不管我心里是怎样想的,都改变不了我与他已经天人永隔的事实。我现在就只是孓然一身的李清照,并且更愿意去做一个‘易安居士’。去泉州,无非就是去守住我赵夫人的名份,盼着百年之后能与德夫在地下重聚。而赵氏一族为什么要接纳我呢?无非就是希望我从赵氏一族中为德夫过继一个儿子,好让德夫一门有后,进入宗祠配享祭祀。说来说去,都是些身后之事,那我倒不如随德夫一同去了倒还清爽干净……”
李清照陷入沉思,过了一会儿,方才开口说道:“可是,我身边这些金石文物、字画典籍是我和德夫花了一辈子的时间收集整理而来。德夫更是用尽毕生心血着了这三十卷的《金石录》,我们没有孩子,《金石录》就是我们的孩子。而这些金石典籍更是亦师亦友,陪伴我们纵横古今,笑看风云,一起度过了多少美好时光?我怎能轻易就将它们假亲族之名割舍于人呢?”
听李清照这是话里有话啊。安亭溪忍不住猜测道:“你是说赵大人的兄弟族人也想要您的这些宝贝?”
李清照不易察觉地摇了摇头,道:“你还记得临去临安府状告张汝舟那一晚,我把米公(书法家米芾——作者注)的《蜀素贴》给了王继先。想当年,此帖一出,名动天下。最后为我所藏,纯粹只因米公抬爱。米公曾说过,无论是人是物,总要与懂得之人才能相伴,才能得到应有的珍惜与爱护。如今我给了那王继先也是迫不得已。不过……”李清照一声冷笑“如果圣上得知此事,那王继先就是再不舍得,也是留不过三天的……哎,这样也好,在宫里头怎么也比在外头安全。除非……”李清照忽然住口不再说话。
安亭溪脑洞大开,恍然大悟地问了句:“您是说如果去了泉州,您就要从赵氏宗族里领养一个儿子,然后把所有宝贝都给他继承,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