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亭溪灵机一动，说出个“损人不利己”来。关键是，綦夫人这么做的确没道理——嗯，说得难听点，简直是有病。对于实在好奇太没有逻辑的事情，她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李清照看了安亭溪一眼，想了想，尽可能轻描淡写地道：“綦公是德夫的姑表兄弟，政和八年进士，也是我们夫妇二人的共同好友。南渡之时，一直与当今圣上共同进退，深得圣上信任，实是朝廷肱骨重臣。去年我直追到会稽才终于得与随圣上同行的小弟李迒团聚，那时，綦公已是内阁学士兼吏部尚书，圣上的诏书大多是出自綦公之手的……到会稽之后，我便一病不起，綦公知悉前来探望，自是情理中事……”

李清照忽然停了下来，似乎正在考虑有些话到底要不要说？一旁的安亭溪听着，只觉李清照说到綦崇礼时，那语气和叙述方式也太奇怪了，就像……要给他介绍工作一份更好的工作一样，连政和八年进士都提到了——可在南宋比綦崇礼这位内阁学士、吏部侍郎更拉风的恐怕就只有宰相了。至于赵皇帝，他最有技术含量的是投胎，天下都是他家的，要么终身吃喝玩乐，要么成为终极大boss，不在找工作之列……嗯，想多了，话说回来，如果李清照只是单纯要介绍一下綦崇礼到底有多优秀……可这样的介绍方式一般常用在自己的孩子或者……那啥身上才对吧？还有，李清照如此自视甚高、也有资格自视甚高的一个人，安亭溪还从来没有见李清照如此高看过谁……稍微有点不科学啊。

略微犹豫了一阵的李清照终于开口说话，打断了安亭溪的思绪。只听她缓缓说道：“承蒙綦公不弃，对此时又落难的我多有襄助……綦公政务繁忙，身体也算不得康健……”说到这里，李清照又停下来，片刻后，才又道：“当初我赶回青州老宅抢救书籍字画古物之时，还没来得及整理完毕便遇上了兵变，要不是綦公一力相助，恐怕连人都不一定逃得出来。綦公还因此被乱臣贼子伤了筋骨……哎，如此大恩，何以言谢？不提也罢……德夫于建康病逝，一应后事若不是綦公与众位友人出手相助，料理了德夫身后之事，只怕我当时也就随德夫去了……唉……也是因为那次随身带着书籍字画古器十五车与青州乱兵、镇江盗贼周旋的经历，让我误以为自己如此大的风浪都经过了，不用依仗旁人也可维护手里的东西无恙，便决定只身带着这些东西启程南下，寻找落脚之处。可我竟不曾想到，如今世道如此，全是人心所致，世上还有什么是比人心更险恶的？”李清照摇着头“简直白活了这半世。”

建康丧夫、青州乱兵、镇江盗贼？这也太跌宕起伏、刀光剑影了吧？虽然很想打断李清照，再仔细问问被她一笔带过的那些精彩的情节，可安亭溪还是忍住了。因为她听出来，李清照说这些，只不过是想衬托人心的险恶。所以，自己最好还是——把嘴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