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亭溪歪着头想了想，是啊，没有比这更充分的理由了。一直有几分低落的情绪渐渐回了过来，不觉振奋地点了点头，把事情往积极的方面去看待了，说：“您给赵……圣上的那幅字帖一定是起了作用了，綦大人一上奏，也没怎么耽搁您就出来了。”

李清照微微叹了口气，道：“话分两头来说。一则，就像我刚才说的，既然这字帖我是怎么也留不住了，看它有个相对安稳的去处，对我也是个安慰。至于綦公是如何救了我的，说来尴尬…咳…”李清照清了清嗓子“大宋刑律岂如儿戏？既然犯了，就是圣上有心为我脱罪也总得有个理由的。綦公找到了刑部侍郎孙大人……”说到这里，李清照问安亭溪道：“你可知道这孙大人是谁？”

安亭溪又觉得不那么高兴了，闷闷地答了句：“就是綦友嘉的岳父大人呗。”

李清照看了安亭溪一眼，接着说道：“眼见着就要成为亲家，孙大人也肯帮忙，迅速就出了一个奏本，说德夫离世迄今还不到三年，按照礼制我还在服丧期间。经查，与张汝舟缔结婚约期间我沉疴久矣、几近膏肓，在此期间做出的决定存疑。因循礼法，因判我与张汝舟婚约无效，不应连坐，即可释放。”

安亭溪眨了眨眼睛，还有这种操做？开口问道：“赵……圣上就恩准了？”

李清照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接着说道：“当我又能够活着回到这里，高兴归高兴，这并不能说明活着就会容易。只不过死了一次又一次，也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去，再不吸取些教训，只怕也是白活了罢。死亡教会了我的，其一，人都是要死的，这是随着我的出生和母亲的离去就让我明白了的。其二，虽然我们不能选择生，但以什么样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其实都是我们自己的选择。”她看了安亭溪一眼“也许你可以不同意，也许很多人都不同意这样的说法，尤其是在这样的乱世，生灵涂炭，意外每天都会发生。可我还是要说，你的选择大于任何意外。”

安亭溪忽然想起在去归安的路上遇到的莫氏夫妇，那个莫大叔拖着一条变了形更本无法行走的腿却一路南下想到杭州求医治腿，还在半道设计偷走了李老伯的骡子。若是他们稍微松口气，死对于夫妻二人来说可比这么活到杭州容易多了。

只听李清照接着道：“其三，死真的是比活下去容易得多，不论出于什么原因选择活下来的人，都是从生死中翻过筋斗来的人。该怎么活，心里是再清楚明白不过的了。至于别人要说什么，根本无需挂怀。值得挂怀的，是真相、是亲情、是朋友知己，是历尽时光雕琢而永不磨灭的自己……”

安亭溪被这一番话说得又振奋起来，仔细想想，好像还有疑问，便道：“既然这样，您为何还要在意綦夫人说的那些话，还要后天就动身离开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