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纱自知寄人篱下，何况对方还是长辈，挨训就受着吧。

她不反驳不回嘴，脸上始终带着不失礼貌的微笑。

如此反应让赵夫人说着都不禁感到困惑，是自己训得不够凶狠还是秦月纱理解能力有问题？随后便失了气势，索性让她回去好好反省。

离开赵夫人院子时正好瞧见秀语的身影，她就躲在院门口，藏得并不隐蔽。伴着月光能看到她眉眼间都是笑意，明显是兴致勃勃想来看月纱的下场。

其实这问题也不难解决，月纱只要找个由头离开赵府便是。

赵学亮最近忙着全国人口普查，大工程。整个户部都在没日没夜的加班。即使如此，限于统计方法不科学，有时常有人欺瞒，始终弄不清人数。近日还要去各个地区核实上报的数据。

当初想从赵学亮处入手切入朝政，大半年了都没有进展。

一些官家小姐举行的茶话会，赵夫人都不愿意带月纱参加，最初还找些借口，后来根本就不会告诉她，特别是李先生和教授棋艺的先生在她面前夸赞了月纱之后。

要离开赵府说难也不难，随便把自己嫁出去即可，办场假的婚宴也行。可是她如果从赵府出嫁，接亲队伍走一遭，若是被有心人留意，难免会被发现月姑娘的身份。

但要离开京城回敖城成亲一来一回耗时颇长，她又担心布局出了岔子没人解决。

说起来还可以假死或者离家出走，只是不愿让娄氏伤心，她虽然是假女儿，但人家是真母亲。

忍不住暗骂自己越发感情用事，骂完了还是只能再想想更麻烦的方法。

比如，找几个适龄青年才俊，让秀言秀语四个小姐妹争一争，省得她们一天闲来无事把注意力总放在自己身上。

找人的事儿交给惜花，惜花混迹青楼多年，最会看人，保准找一个不省油的灯出来捣乱。

这个主意说实话不太厚道，比起前面三个方法损多了，一不小心可能毁了四个姑娘家的清白和人生。

她还没走到秀语面前，似乎就已经看到骄傲的小丫头哭天喊地和姐妹们抓扯的模样了，场面十分具有喜感。

可转念又想到秀言那么可爱，月纱不忍心伤害她。

罢了罢了，再想别的法子吧。

秀语看到月纱，立刻变了表情，一脸内疚地迎了上来。

“今天晚上和祖母用膳的时候不小心说起了看到你在外面和朋友的事情，祖母当时表情就不太好，不会和你添麻烦吧？”

月纱是小看秀语了，她和赵朗在一起时向来会换装扮戴面纱，没想到这样也能被秀语认出来。

小姑娘是有多关注她才能这般敏锐啊？

“不会。”月纱没看出来秀语的虚伪，虚情假意地自责道：“是我疏忽了，忘记维护赵家的名声。”

“也不怪你，”秀语拉着月纱的手，目光诚恳地说道，“毕竟你不是赵家人，没有这种意识也很正常。”

这话倒不假。

赵夫人认为她是来吃白食攀高枝的小人，秀语每天都怕被她比下去费尽心思挑她错处，既然这二人对她如此不喜，不如借力发力，四两拨千斤，让赵家的人主动送她走。

说风就是雨，月纱很快便让安排惜花上演一出好戏。

此时她也不用担心惜花知道她的身份，离了赵家，她就是在京城毫无根基的平民，查她也查不出什么子丑寅卯来。

惜花化了妆，带着月纱给的假发，穿着一套白纱裙，看起来是有那么几分仙风道骨。

惜花“道姑”先是趁赵夫人上香的时候在路上制造了一次偶遇，语焉不详似是而非点到为止地提了几句赵府中人仕途姻缘的前景。有月纱提供的内线消息，赵夫人被惜花哄得一愣一愣的。

后来又直接登门拜访，见到赵夫人后惊讶中带着淡定，“我见府上氲气萦绕，其中带有祥瑞之色，然而间或出现消散之兆，便有心来看看。”

常言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赵夫人登时赐座上茶，要细细请教一番。

“府上是否住了一位外人？”惜花老神在在地问。

赵夫人更为吃惊，这事儿她可是竭尽全力捂得严严实实。

虽说月纱来自敖城，但相貌气质都是一等一的，性格也极好。女红和弹琴一窍不通，然而诗词和棋艺令先生都自愧不如。赵府女儿中，也就秀言能和她比一比。为了晚辈们嫁入好人家，赵夫人决定无论如何都得把这颗珠玉藏起来。

惜花“道姑”颔首，“这就是了。府上几位姑娘本来命格颇高，都应是享福之人。然而这位秦姑娘命格刚硬，隐隐有掩盖他人福气之嫌。”

赵夫人大为震惊，不顾仪态地呼道：“那怎么行！”

“夫人不必惊慌，”惜花“道姑”强忍着笑，继续保持仙人风范，云淡风轻地说着导演分配的台词：“她虽然命格刚硬，但自有福气，与我有缘。若待在我身边，便能柔化其命格，亦能为她自己寻到福乐，同时不会再影响府上之人气运。”

赵夫人巴不得将秦月纱送走，但又知道自家大人的脾气，再远的关系也是赵学亮的亲戚，赵夫人不敢擅作主张，内心十分矛盾。

纠结的表情就明明白白写在赵夫人脸上，惜花一看便知其心之所向，主动递了个台阶：“不妨将那姑娘叫来，问问她是否愿意跟我走。”

结局当然是皆大欢喜。

月纱走的是仙缘路线，赵府不必担忧名声。她自愿离开，赵夫人欢天喜地送她出门，还会负责善后，不停给赵学亮洗脑，令他相信素昧平生来历不明的道姑一定会好好对待秦月纱，并给敖城那边一个交代。

月纱像一只欢快的小鸟飞进早前置办的宅子。

赵朗跟在后面提着行李，包袱很小，赵家给的旧衣服月纱都没要。

这几日赵朗也忙得团团转，白日忙完了晚上还要练功，一天只睡一两个时辰。

本来有些憔悴的面容见到月纱又重新焕发出光彩。

月纱如今自由了，他也可以轻松一些。

蹦到床上，完全没有弹性的床垫让月纱差点把整个床蹦塌。她屁股都撞痛了，表情哀怨，愤愤地瞪着床垫，就像摔跤了怪地面硬的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