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爹乐呵呵的说自己家的闺女已经定亲了,再过两年婆家就来娶。
阿南听说了,焦急的问她是不是真的?
她说是真的:“我婆家远在千里之外,所以你要跟我好好学,以后我不在家,你就得多干点活,不能让我阿爹累着。”
赵家来迎亲那天,阿南顶着门,说什么也不放大小姐出门:“你不要嫁给他,他要出去打仗,你会吃苦的。”
在保家呆了几年,跟着她爹出了几趟门,长了很多见识,阿南已经像个大人一样在保护她,凡事都替她考虑。
赵宝萱笑的不行:“正好我没有陪嫁丫鬟,要不你跟着我一起走,他要是敢欺负我,你就帮我揍他。”
她爹哭笑不得:“别人家的女儿出嫁都哭的不行,你可倒好,还想把我徒弟给带走。”
阿南已经是保家父女两个最信任的人。
赵家只来了三个人迎亲,是阿晟带着两个堂兄弟,走了一个来月才到庆江县,迎了亲之后要去县城里的客栈住两个晚上,第三天吃了回门酒才启程返回赵家。
赵宝萱请求阿爹:“你就让他跟着我去客栈住两天呗,顺便了解一下赵家人的情况怎么样,只要不好的话,我就逃婚不走了。”
她爹的下巴都快砸到脚面子上:“你你你……”
东南川北这么多年,这么稀奇古怪的话,居然是从自家闺女嘴里说出来的。
更离谱的是,他居然答应了。
说实话,闺女嫁那么老远,他也是舍不得。
可是谁让他欠赵家天大的人情啊,别说只把女儿嫁过去,就是让他卖了家业全都送给赵家也不足以为报。
最后阿南送了他们好几十里路才哭着打回转。
再后来,阿晟从军,带着她离开赵家庄,她在军营附近的村子住下来,自己织布种菜,生了两个孩子,阿晟在休憩的时候总是回来帮她做事,跟她说战事结束了就拿着军饷回老家去买几块地,多生几个孩子。谁知在她刚刚怀第三个的时候,阿晟战死疆场。
军营离赵家老家有上千里,离她娘家不到五百里,正好有商队往她娘家这边走,她选择了先回娘家。
人在痛苦无助的时候,总会最想念自己的父母。
她爹对她的归来喜出望外。
常年在外奔波,见多了战争,见惯了生死,对生死早就看得很开:“闺女,你的孩子胳膊腿儿都好好的,你又没病没痛的,阿晟不在了,你在,就还是一个家呀!你还有阿爹我呢,只要我在,你还有一个家!”
阿南最欢喜,里里外外的给她收拾东西,让她安心修养,带着她的一双儿女出去玩耍,教他们读书认字,教他们骑马。
明哥儿出生的时候,她大出血,丢了半条命,精心的调养了两年才好。
在娘家的日子,轻松惬意,她找回了当姑娘时候的快乐——阿爹家大业大,账目多了好几倍,库房更是大了十倍还不止——只有忙碌才能让她觉得心里踏实。
有她在,阿爹外出就更放心了。
开心的是阿南。
在外人眼里,阿南俨然是保家的二当家,想把闺女嫁给他的人家可多了,媒婆隔三差五的就上门来。
可是阿南一个也不答应。
阿南只带她的孩子出去玩,回家只围着她转,听候她的差遣,阿爹都开玩笑说她才是大当家的。
她舍不得离开娘家,等阿爹说要她留下来不走给找个上门女婿的时候,又隐约有些害怕。
怕什么,她也说不清。
后来,赵家写了封信来,她公公去世了,只剩下婆婆一个人孤苦伶仃,让她带着孩子回去。
……
“宝萱,我们可以走了。”张无为从院子外边的果园里回来,难得的扬声喊她。
赵宝萱如梦初醒,手里的茶碗差点掉在地上。
她的白日梦就像真的一样。
两只大黄狗站起来,拼命的摇着尾巴,围着她打转。
老韩端着洗好的樱桃过来:“带着路上吃,很甜!过段时间我再给你们邮过去。”
赵宝萱拿了一颗放到嘴里,酸甜的汁液在唇齿间流淌,是她最熟悉的味道。
张无为笑:“别哭了,你负责拿行李,我负责搬这些。”
本来还想多带些的,火车上肯定不让,而且二三十个小时的火车,怕压坏了。
这些樱桃真的是极品,他想给赵青山王翠郁带一些去——这么漂亮的果子在玉厨馆一定能发扬光大。
赵宝萱回头看看她曾经住过的房间,再次离开娘家的悲戚感又涌上来。
张无为提醒她:“你要是真的不想走,我就去退票。”
只有一个多小时火车就要开车了,他们在乡村路上还有半个多小时的路程呢。
还得进站还得检票,万一路上再耽搁几分钟时间,还得临时去找旅馆。
赵宝萱气呼呼的瞪了张无为一眼,知道他在说反话,也就用反话回他:“我想在这里酿好果子酒再走。”
老王乐了:“哎妈呀,张先生真是了解你,他就说你会酿酒。”
老韩倒是高兴的很:“用樱桃酿酒比葡萄酒好喝,还好看,要不你们就在这住下?”
张无为客气道:“我们还会到这儿来的,到时候您做的樱桃酒应该就可以喝了。”
老韩哈哈大笑:“对对对,肯定能喝了。”
他们聊得越开心,赵宝萱就越难过,心里闷得不行。
好在他们及时的赶上了火车。
赵宝萱愣愣的看着逐渐消失在车窗外的站台,百感交集,把头靠在张无为的肩上,泪水再次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