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皇宫大内日落时分,就必须落锁下钥,可洛阳行在说穿了,不过就是囚禁皇帝的高级监狱而已,不要说日落十分了,平日里除了送些日用品和饭菜以外,大门基本上都是紧闭着的,大白天的也从外面上了数把大锁,目的自然是防备里面的人偷跑出来。
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外面的守卫怕皇帝跑掉,而皇帝同样也怕,他怕朱友谅半夜突然闯将进来,就算这厮不是来刺王杀驾,祸乱一下后宫皇帝也受不了啊。
于是他异想天开的从里面将大门用木杠给顶了起来,每天太阳一落山,李晔必须亲眼看着大门给“栓”上,才踏踏实实的回去睡觉,他这已经不是被迫害妄想症了,现实里的一次次经历,已然把个皇帝锤炼得如同兔子一样机敏。
而且事实证明,他这么做是多么的具有前瞻性,今晚果然就将朱友谅给拦在了外面。此时,这位未来的王爷一面让人上前擂门,一面吩咐人去取冲车,而他自己则瘸着一条腿靠在墙上,不断的咒骂着,让皇帝赶紧乖乖的过来开门。
这厮方才冲动得紧,一见手下打开外面的门锁,等不及有人上前推门,他便分开众人上去一脚,本想干净利索的将门踹开,结果就悲剧了,那“宫门”被人从里面顶得死死的。朱友谅怎么也不会想到,天下哪有囚犯自己给“牢门”上锁的道理!
也搭着朱友谅是没学过牛顿第三定律,这一脚下去就相当于自己踹了自己一脚,险些没把他自己踹出内伤,皇帝这一手一下就把他给整破防了,暴躁得如同一头野猪一样,将脑袋顶住了墙来回拱着,没办法,这一脚下去......太特么疼了。
不多时,正当上前擂门的士卒累的快要口吐白沫之际,另有一队士卒推着一架小型的冲车及时赶了来,朱友谅一见大喜登时腿也不疼了、腰嘛....也就那么一回事儿,总之是精神大振,急忙下令将大门撞开。
用这种攻城的利器对付寻常的大门,简直就是牛刀杀鸡三两下就将“宫门”撞开,朱友谅手下的梁军蜂拥着便冲了进来。可怜如今皇帝身边既没有南衙十六卫,也没有北衙六军,甚至连服侍他的太监也一个都没有了,标标准准的光杆皇帝。
因此出面阻拦朱友谅的就只能是女人了。第一个闻讯跑出来的是河东夫人裴贞一,别误会她跟李克用半点的关系的都没有,获封的这个封号纯属就是巧合,她是跟随皇帝从长安一路走到洛阳的后宫嫔妃中,为数不多的幸存者之一。
别看她的级别有些不伦不类,但裴贞一却是出自于名门望族的河东裴氏,那也是自幼见过大场面的,今晚一见大批梁军闯入个个如狼似虎,登时就预感到事情不妙,当即硬着头皮走了出来,将杏眼圆瞪戟指着前面的士卒喝道:“大胆,你们是何人的手下,竟敢深夜闯宫,惊扰了圣驾就不怕将你们满门抄斩吗!”。
这番话说的义正词严,上位者的威压将这群厮杀汉唬的一愣一愣的,当即一名领头的校尉嗫嚅着说道:“俺们....俺们要见陛下,有要事这个.....对,有要事禀报......”。
“闭嘴!”,裴贞一声断喝雌威侧漏,“朝廷有朝廷的规矩,即便有紧急军情,也要大臣进宫面奏陛下,哪里轮得到你们这些军卒跑来说事,还不速速退......”,她最后一个字还未说出,突然一支弩箭飞了出来,正中顶门要害,裴贞一顿时吭也没吭一声,便仰面向后栽倒了下去。
“你是不是喝酒喝傻了,跟个嫔妃啰嗦什么,咱们是来杀人的,不是来废话的,明白?”,朱友谅将手弩扔给旁边的亲卫,脑袋凑到那名校尉耳边,大声的嘶吼着。
骂完这个愚笨的手下,朱友谅挥挥手一队打着火把的梁军就将皇帝的寝宫给团团围了起来,而朱友谅则是昂首挺胸大摇大摆的拾级而上,走到寝宫的门口,探头十分亲切的问道:“陛下,可曾安歇了吗?臣想跟您商量件事情,还请陛下开门可好?”。
此时的李晔早就已经被惊醒了,趴在门缝向外面窥伺着,裴贞一被杀的全过程他不仅看的一清二楚,同时也深知自己的大限就要到了。但知道是一回事,认命引颈就戮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朱将军,烦请你转告梁王,朕......啊,不,我李晔同意禅位,我马上就写退位诏书,马上就写,那个.....麻烦将军送些纸笔来,我马上就写”,惊恐之下李晔已经开始胡言乱语起来,眼下最重要的是先保住性命,其他的嘛,一切都是身外之物,没所谓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