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炎热,卫府东南的天牢中,阴冷如冰,关押在卫府天牢的犯人,都是触犯天条的钦犯,不经过法司而定罪。这里是所有人畏惧的魔窟,法律形同虚设,正义毫无意义。冷酷无情的掌刑只有一个目的,不择手段的得到上峰需要的口供!
昏暗的刑房中,充斥着腐败烧焦的气味,落日前的一缕阳光投来,浮尘宛如凝固,燃烧的炉火在加热烙铁,琳琅满目的刑具上沾染着黑色血痂,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水牢窒息、抽肠剥皮,铁烙抱箍、血弹琵琶、铁刷筛烫、敲骨砸髓、铁钉刺骨、夹舌断脊、刺眼钻耳……折磨不仅仅是技术,更是艺术!酷刑手段能让犯人觉得死亡是种恩赐,不时传出非人般的尖叫嘶喊声,让人心生寒意。
官袍被粗鲁的撕开,太仓令汤成嗣挣扎着大喊,“你们想做什么?”
不过关押了十多日,汤成嗣面颊消瘦,脸色蜡黄,头发蓬乱的如同鸟窝,眼中布满了血丝,两只眼睛充满烈火,如同垂死挣扎的野狗。
面色黝黑的府卫抓着两只硕大的老鼠,另一名府卫正在给汤成嗣的肚子上绑上脏兮兮的铁桶,将铁桶的后盖打开,府卫将老鼠扔进铁孔,将后盖关上。
汤成嗣感到肚子上老鼠的蠕动,他感到恐惧,又感到恶心,强撑着自己的精神,大声喊道:“我是当朝大臣,法司没有定罪,你们不能对我动刑!”
满嘴黑牙裂齿的掌刑很是不屑的笑道:“老小子,进了这里的,那个不是大臣?那个不是气焰熏天!”说着,将墙上的火把拿了过来,满足的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待会儿,我就用火烤铁桶,老鼠会拼命挠你的肚皮,钻了进去,抓断肠子,钻到你们的下面,不知道这两只老鼠是从你嘴里出来,还是从你屁股出来……”
汤成嗣吓得脸色惨白,声嘶力竭的大喊,“你们不能这样,我要见圣上。”
黑牙府卫嘿嘿一下,并不理会,用火把炙烤铁桶,随着温度升高,桶内传来了老鼠疯狂的尖叫声。掌刑露出满口黑牙,似在安慰沉睡的婴儿,“不用怕,待会儿,我会把烧红的铁桶压在你的肚子上,烧焦的皮肉会封住伤口,我可是这里最好的刑手了,我动刑,那是你的福气。”说着,很骄傲的指着其他刑手,“他们的记录是五次,而我是足足的十五次!”说着,很夸张的将手来回翻动三次。
“吱吱嘎嘎”的声音在死气沉沉的牢房中,如同死亡的尖叫,沉重的铁门被缓缓推开,惊吓的屎尿流淌的汤成嗣抬起头来,漠然盯着了眼前的侏儒。
屈辅国很是客气的言道:“你曾为太学学士,毕竟做过帝师,圣上也不忍心给你再加刑了。”转头对掌刑命令,“黑齿,放下来吧!不用酷刑相逼了。”
被放下来的汤成嗣惊魂未定,“不过是等死之人罢了!”
命人拿来干净衣服,端来冰饮,“圣上尊师重道,感激你讲书解惑,毕竟有过短暂的师徒名分,这几日圣上郁郁不乐,特意嘱咐奴才,要留个全尸!”
“罪臣万死以谢罪!” 听闻皇帝,汤成嗣沉重的叹息,潸然泪下,“罪臣敢问中侍,罪臣家人该如何处理?是族诛?还是发配?还是没入奴籍?”
迎着汤成嗣哀怜的目光,屈辅国断然言道:“你虽是罪臣,我也不想欺瞒你,你熟知律法,应该知道,你招不招供的,家人都会被族诛!”
汤成嗣倒也不意外,麻木的问道:“三族,五族,还是九族?”
屈辅国平淡的回道:“九族!大祸因你而起,毕竟太仓是你管辖的,你是罪魁祸首,均输令、都内令、斡官令、盐铁令,皆夷五族!”
汤成嗣垂首不言,过于沉重的痛苦已经让他感受不到了,他的神色反而淡定从容,似乎是在说和自己完全不相干的事情,“这么说,都要杀了!”
屈辅国也是沉默以对,不知该如何去安慰,想了想,言道:“临走了,想想那些当初指使你的人,他们是怎么做的,你就知道该说什么了。”
汤成嗣好奇的问道:“姚家可曾想过营救罪臣?”
屈辅国露出嘲讽,反问道:“你觉得姚家会引火烧身吗?”
“到了这步,还有什么好说的,族诛就族诛吧!”汤成嗣脸上带着浓浓的灰败死气,“去岁以来,罪臣总从噩梦中惊醒,梦里是片黑白诡异的世界,无数腐烂的尸体,乌鸦遍地啄食尸体,大地上铺着漫无边际的棺材,他们从棺材中爬出来,这些索命的冤魂不停的追逐我,这一年多来,这些梦都快把我折磨疯了!”
屈辅国笑道:“你能做这些梦,说明你还没丧尽天良,到这个地步,除了你的贪婪之外,是不是有人胁迫,诱惑,还是挟裹你参与?”
汤成嗣沉默片刻,“中侍找我,是不是有什么让罪臣说的。”
屈辅国点头,“不错,圣上震怒,所有的太仓官员、胥吏、杂役都被斩了!就凭这上千人头,就凭大司农和五令,怎么可能给百万冤魂交代?数百万石太仓粮,加上地方官仓,共有上千万石啊!这么大的罪名,不是你们区区五令能扛的!把幕后指使者交代出来!”温和的劝道:“你是聪明人,该知道怎么做!”
汤成嗣无意言道:“招不招的,罪臣都会被族诛的!也不想牵扯那么多人了!罪臣举族皆诛,还有什么指望那?到头来,不过是史书上的小丑罢了!”
屈辅国屏退了众人,盯着汤成嗣,吐出二个名字,“芝农,国瑞!”
听到这两个名字,麻木的汤成嗣浑身一个激灵,如同看到毒蛇的青蛙,惊恐盯着屈辅国,可在转瞬间,目光又黯淡下去,悲痛言道:“他们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