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杵着拐杖一瘸一拐从暗处走出来，宽松的西服罩在壮硕的身躯上，长长的头发向后梳着，露出下面如同雕塑一样坚毅的脸庞。

他站定身子，双手撑在拐杖上，一股无形的威严自然而然地散发出来。

他开口说道：“你好，我姓黄。”

徐巍偏了偏头，提起椅子腿指着黄姓男子叫道：“我管你叫什么？就是你想要搞我？”

“放肆，怎么和老板……”

黄老板扬了扬手对徐巍说道：“我是黄潇潇的父亲。”

“黄潇潇？”徐巍顿时皱起眉头，黄老板脸上已经露出笑容，他继续说道：“小兄弟，不好意思，我导演这场戏，是为了看看你是否真的像潇潇说的那样厉害。”

演戏？徐巍听了立刻捏紧拳头，怒上心头。

黄老板像是没有看见一样，只是赞叹道：“现在看来果然是英雄出少年，能够像你这样在如此情形之下还能绝地反击，在整个东海恐怕也找不出几个了。”

这时，趴在地上的墨镜男子捂着后脑勺晃晃悠悠站了起来，进来几个人把受伤的两个小弟抬下去，有人准备去扶那个墨镜男子，墨镜男子一把打开了。

黄老板看了一眼墨镜男子说道：“阿雄当年也是打遍整个东海滩，现在我们都老咯，将来全是你们的天下了。”

阿雄盯着徐巍哼了一声，徐巍听着黄老板的夸奖，全身轻飘飘的，心里的怒气也消了大半。

黄老板对众人说道：“你们都下去吧，我想和这个小兄弟单独聊几句。”

阿雄有些不服气，叫道：“老板……”

黄老板挥了挥手，也没人再敢多言。

黄老板一瘸一拐走到破旧的沙发上坐下来，示意徐巍在他旁边坐下，徐巍没有坐，站在他身边。在他们面前的是一片低矮的灌木和杂草，再远处便是拆到一半的旧式自住房和满地的瓦砾，但这些都被两米高的围墙围着，围墙西边颓圮了一块，围墙上面布满斑驳的青苔。

再外边，就是东江的浅滩，几只黑色的度鸟在上面翻飞着。

徐巍和他一起看了很久，黄老板拐杖指向其中一片拆掉的瓦砾堆说道：“那儿以前是我家，我在那个地方住了十六年，今天是我第一次回到这里。”

“你为什么不回来？这里离东海并不远。”

这里是东江的上游，沿着东江一路向东，拐几道弯就是东海城区。

黄老板似乎陷入深深回忆之中，他双眼望着面前，缓缓说道：“十六岁以前，我最大的梦想是当一个语文老师，每次考试我都是班级里第一名。那一年我已经拿到一中的录取通知书。”

徐巍忍不住问道：“那一年发生了什么？”

黄老板轻描淡写说道：“那年夏天我爹在河上运沙，因为抢了别人的生意，半夜被别人拖到院子里乱棍打死，我娘得了失心疯，第三天就跳到河里面，淹死了。那一年，我开着我爹留下的破船，带着小我一岁的弟弟，撞沉了打死我爹那伙人的船。那一年，他们都叫我们黄疯子，我是大疯子，我弟是小疯子。”

徐巍咽下一口唾沫，问道：“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黄老板把目光收回来，看向徐巍，他说：“很久都没有人敢像你这样站在我身边，或者说是我好久没敢让人像你这样站在我身边，人越老，新的记不住，旧的忘不掉，总想找一个人说说话。”

黄老板忽然又对徐巍说：“你和我很像，我们是一类人？”

“我和你是一类人？”徐巍充满不解。

黄老板冷冷笑起来，他说：“我们都是被命运抛弃的人，我原本只想努力学习，靠自己的本事活在这个世界上，可是它不许；我原本只想好好干一份活，让我一家维持生计，可是它不许。它不许，我只好用我这双拳头自己去打，自己去闯，它不许，我就打得让它许！”

黄老板越说越激动，额头青筋暴起，满脸通红，立即又咳嗽起来，他的身体有些虚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