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明都不见他了，为什么还要这样对他？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为什么？要对她如此残忍？

“我……我……”思絮最终就只说出了两个我。

除了“我”，他已经什么也说不出了。他不可能告诉织絮，是离凝让他来的。这样的话，他妈妈会讨厌他父亲的。

他一直都知道，他妈妈很看重这个小白脸。

可他妈妈越是看重这个人，他就越恨。这个人，只不过是他们一家三口的第三者，早就该死了。

“他可是你父亲啊！”织絮的声音已经嘶声力竭了，“你怎么可以……弑父？”

织絮低沉咆哮的话音落下的同时，她眼中的眼泪已经夺眶而出了。

她真的很讨厌落泪。无论是三千年前，还是现在，她都讨厌。

她讨厌这种无能。

可纵使讨厌，她也控制不住，让自己成为自己讨厌的人。

她的眼泪一滴一滴的落在落零的脸上，将落零脸上的血迹缓缓的晕开了，露出了一丝他雪白的皮肤。

思絮一下子愣住了，他愣了好一会儿，才疑问出声，“什么？”

他怀疑自己是听错了。他的父亲？弑父？

“我说，他才是你的父亲。离凝，不是你的父亲。”

织絮语气笃定，没有留一丝情面。她的错，就是从她隐瞒这个事实开始的，就是从她不敢面对现实开始的。

既然如此，她又为何还要隐瞒？

思絮还是愣愣的，他愣了好一会儿，才摇着头，“不是的，不是的，他才不是我的父亲。他怎么可能会是我的父亲？他就一个弑灵魔。怎么可能是我的父亲？”

若是这样，离凝让他来杀他，岂不是太残忍了？

织絮没有再说话了，她坐了下来，让落零躺在了她的怀里。

她的眼泪，也还是止不住的落在落零的脸上。

落零缓缓的掀开了眸子，他望着织絮，勾起了嘴角，“诺诺，是你吗？”

他的声音虚弱，好像说着这几个字，已经是用尽全力了。

他说着，朝着织絮缓慢又颤抖的伸出了手。

织絮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让他把手放在了她的脸颊上，“是我，是我……”

织絮应着，她的眼中的眼泪已经落得更凶了。她终究还是错了吗？从他们遇见开始，一切就已经无法再跟从前一样了吗？

原本以为这样，他们就可以各自回到自己的生活了。既然相遇是错，那就不见。

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落零嘴角勾得更深了，他眸子半睁着，声音也更加虚弱了，“你……终于……来……看我了……”

尽管他十分虚弱，可他眼神中流露出来的，却是满足，是幸福。

织絮不停的点着头，“是，是，我来看你了……”

她说着就把落零放下了，落零就平躺在了半空中，“你别说话了，我来给你包扎伤口，你会好起来的，撑住……”

织絮虽是这么说着，可她眼泪还是止不住的在落。

她一把就撕开了落零的衬衫，落零的胸前，那个窟窿透着从他身体背面传来的光。

她能看到，有血从那个窟窿，滴落到空中。

看着落零胸前缺了的那一块，织絮眼泪落得更凶了。

这该拿什么来补？这可怎么补？

织絮一边落泪，一边颤抖着手缝落零的伤口。

可那是一个窟窿，她该怎么缝？

怎么缝，都缝不上。她就只能看着他死吗？

就跟当初她看着沈清荷，看着新宁那样。

她什么都做不了吗？

她就算把内丹剖出来，落零现在伤成这样了，根本就承受不起。他是魔，身体中还残留着跟她灵力相斥的魔力。这样做，只会让他消散得更快。

她到底该怎么做？

谁来告诉她，她到底该怎么做？

织絮颤抖着手，还在落零的伤口上挣扎着。

落零缓缓的伸手，按住了织絮的手，“别白费力气了，我活不了了。”

织絮摇着头，落着泪，“不会的，不会的，你不会死的。”

落零缓缓的摇了摇头，笑到，“没用的。”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

“别说话……”织絮吼了出来。

她吼完，又好像认命了般，声音小了下来，“你不能死，一定要撑住，你只要撑住了，我就什么都答应你好不好？以后，我都不会再让你等我了，好不好？”

“别死，好不好？我会一直留在你身边，不会再丢下你了。”

她虽是这么祈求着，可她也知道她是徒劳的。心都没有了，怎么撑下去？

有哪个人的心被掏了，还能活下去的。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落零淡淡的点头，“好……”

他说完，手就从织絮的手背滑落，他的眸子也缓缓的合上了。

他那张满是血的脸上，嘴角还是微微勾起的。

织絮还在落零的伤口上缝着，她用线把落零的那个窟窿挡得已经看不见了。

她就这么自欺欺人着，仿佛这样，他的伤口就好了一样。仿佛他的心就被补上了一样。

织絮缝了好一会儿，落零身上亮起了一层淡淡的光。她这才发现落零的手已经落下了。

她扭头，看到落零已经合上了眸子。

她顿时愣住了，她缝着伤口的手，也顿住了。

落零身上的那层光，也越来越亮了。她赶紧将落零完全定住了。不然，落零就要消失了。

她定住落零之后，落零身上的那层光就消失了。她又愣了一会儿，才颤抖着嘴唇轻声喊到，“落零？”

可落零还是勾着嘴角，双目紧闭，没有一点反应。他的一生就这样定格了。

织絮又试着喊了一声，“落零。”

可落零还是没有反应。

织絮又是愣了好一会儿，就坐到了落零身上。

她朝着落零的脸一巴掌打去，“我让你起来，起来啊！”

她嘶吼的声音，已经沙哑了。

她朝着落零，一巴掌，又一巴掌的打着，嚎啕大哭着，喊着，“你起来啊！你给我起来，我命令你，给我起来……”

就跟那次落零装死，她打落零一样。

可那次，落零起来了。

这次，却不管她怎么打，落零都没有反应。

在一旁低垂着头的思絮，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了。

他想说点什么，可他不敢出声。

事情变成这样，都是他造成的，他又有什么资格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