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愤怒怨恨地看着她。
后来,这个眼神便整夜整夜的出现在她梦境中。
被野狼啃食的尸体被送回原乡是半年后,据说是流放队伍途径东胡,在经过一片沼泽地之时,一群觅食的狼盯上了他们,啃得只剩下了一件骨架。
草草卷在席子里被人送了回来。
她看着那惨烈的尸体,蹲在地上捂住脸痛哭,怎么办,他死了,她本来想让他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可是,他死了。
他什么都没有做错,一切都和他无关。
可他无辜地死了,赵家的人都是凶手,她也是。
她染满孙家人的鲜血,预感此生都洗刷不净一身罪孽。
看不见光明的妇人日日问她,她儿子到了哪里,离雕题还有多远,赵兰因连哭都不敢在她面前哭,她语气如常,“听说刚过东胡,娘娘别担心,我给狱卒送了些礼,让他照看照看孙公子。”
她摸了好几次才碰到赵兰因的手,“多谢姑娘了,要不是姑娘,我一人也不知如何活了。”
赵兰因安慰她说,“就七年,听说七年以后他就可以从流放之地回来,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孙公子临走之时再三说要宽心,你是他仅有的亲人了,要好好保重身体。”
她一刻都不敢离了她,生怕她从邻人那处听到孙卿臣已死,若是知道了,还叫她如何活得下去。
父亲让她禁闭家中,不许再出门。
赵兰因跪倒在他面前,“父亲都不觉亏欠吗?夜间想到孙家人的惨状,也不会翻来覆去睡不着?”
赵青云变了脸色,指着她破口大骂。
赵兰因说,“若是无人敢担,我去为赵家赎罪,哪怕用尽一生,我也要守在孙公子母亲身边,日日照料她,把她当成亲生母亲对待,这是我欠她的。”
她已经不在乎父亲说的话了,他说她要是再去孙家照看那个瞎子,便再也不要回赵家。
三年之后,皇后完善了女官制,女子通过宫考便如同男子通过科举,可获取品阶,千里迢迢,奔赴良渚,她入了六学博文官女监,将孙母带入学舍,依旧照顾她起居。
后入宫进内文学馆,执掌教习妃嫔、宫人书写的正六品宫正。
又过三年,赵兰因替她送终,她忧思过度,整日想着儿子,时时哭泣想念他,赵兰因每每见此,都会心痛如绞。
她临死前牵着赵兰因的手,叹息道,“可惜了,我等不到他回来了。”
一句话击得赵兰因眼泪止不住,她握住她的手,“母亲,对不起。”
她一句句说着致歉的话,可是什么都不能挽回。
“傻孩子,你没有做错什么事,不必和我解释。”
“母亲,我……错得很离谱……可是我已经不能回头……”她哭着对她道歉。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母亲。”她的眼泪一滴滴落在她手背上。
那个妇人笑了,“你在我身边多年,我向来是最相信你。”
可是她骗了她,从没告诉她真相,也不敢告诉她自己的身份。
“等卿臣回来,告诉他,我这些年过得很好,从不缺什么,只是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