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青鸾,入良渚境内,走的是水路,两岸青山环绕,七八艘船缓缓从亥占来到了皇城。
还没有等到季家老夫人大寿,季离忧就等到了另一桩喜事。
孟家和季家明面上还是沾亲带故,孟家喜事,季家自然来帮忙。
孟季二氏,自百年前便在良渚立足,相互支持,虽这些年在朝中针锋相对,但族中仍没有断交,季孟两家的老人也都以兄弟相称。
越是世家子弟,要守的规矩就越是多。
孟家里外忙活,季家也派了些人手过来,奴仆前后脚步不停,一切都井然有序。
一声拍手道,“大司空到。”
又一声传拍,“大司空到。”
孟家家主未动,只让几个后辈去迎迎。
马车停在孟府外,这一日,良渚又有何人不知是孟家大喜。
小厮搬了椅凳,伸了手臂去接人,“季大人未央。”
“嗯。”他略一点头。
掀开帘子却去接同在马车中的女子,“苒苒。”
孟家的人一听这名字,一边去吩咐下人叫家主,一面跪下道,“给棠硕公主请安。”
女子只好端庄起来,低声对他道,“早知道就不来了。”
“谁叫你非得跟着我。”他回他。
行了礼,望族哥儿们相互使眼色,各个迎去了府中。
“这几年你在凉州过得如何?”
“别说我,你可是又升官了?”
……
小辈们倒也没有多大的仇意,良渚的八大世家,孩子小时几乎都是在一处念书习武,没有几个是不相识的。
季离忧最后姗姗来迟,他不想来,但老夫人言下之意就是想叫世家的人都多见见他。
他也思忖了,估摸着老夫人是想让他回良渚了。
水来土掩,先暂时顺着老人家的意思。
有人偷偷问了一句,“那最后轿子里下来的公子是谁?”
众人才回头望去。
是个身形挺拔,剑眉星目的小公子,目不斜视,丝毫不惧怕众人打量的目光。
有女子红了脸,不敢去对他的眼睛。
季善敬听孟家人问他,才不紧不慢解释,“是养在伯虑的季家孩子,良。”
“原来是他。”有人想起来了。
不知是不是因季家的姓,孟家对他格外客气,但是,他们问他是否婚配,这就有些奇怪了。
季善敬皱了眉,显然对孟家这些热情的问候不甚满意。
宴间有人低语,“比起季大人来,看着也不逊色。”
季善敬的眉头越锁越紧。
季离忧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只顾着看孟家大喜唱戏的那波人。
“唱得不错。”他对解厉道。
“伯虑没有吗?”解厉问他。
季离忧笑了,“有倒是有,唱得却不如良渚的班子。”
解厉分明是心疼了一会儿,在季家这些时日,季家的下人有几个是真心敬他的,都因他是外面养大的孩子,又没有父母庇护,容貌为人都是一等一的出挑,惹家主不喜,受了委屈也无人在意他。
他要是发了脾气,倒也是正常,但他不是,他从来只是一笑而过,好像什么都察觉不到,但这样聪慧的人,又岂是麻木到骨子里的人,他要是真在良渚,恐怕都活不到这般年纪。
老夫人的另眼相看,于他而言,何尝不是一种折煞。
福气要有能承载的底气,季离忧孤身一人,在季家又无帮手,又无靠山,如何立足?
孟家的女眷实在看得勤了,孟家的夫人们只好教训几声,但女子们的目光却没有从季离忧脸上移开。
“真是好看,还有这样好看的人?”
另一个女子道,“我在阿祖房中看见一副生员骑马图,有个男子简直和他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你说的那副,是不是上回我们一起偷偷拿出来的那副?”
“是啊。”
“哦,是了是了,是有些像。”
“赵家到。”
赵家人陆陆续续也被孟家迎了进来。
季离忧见台上实在唱的好,丢了手中的扳指出去。
女子们仰慕的视线跟着他纤细的手指出去,亲眼看见了他将翡翠扳指丢给了戏子们。
纤细的手指珠玉般干净,比起女子的柔夷,也毫不逊色。
“看年纪还小,可曾行冠礼?”
孟家的家主故意问季善敬。
他看出了季善敬对季离忧的敌意。
“应该是行了吧,在伯虑。”
“可惜了,要是没有,本官可寻个时间,为他行。”
季善敬冷冷一笑,“我季家的孩子,何时劳烦孟大人挂心?”
“我也只是一说,季大人不要动怒。”
席间不知谁打翻了酒水,洒了季离忧一身。
季离忧倒也没动怒,只说寻个厢房换身衣服。
女子们见他衣带飘飘,走远了,恨不得都跟上去。
解厉跟在他后面,根本不敢回头,“公子,你看见没有?”
“什么?”
“今日孟家请来的女眷们,还有孟家的女眷,没有几个不看你的。”
“哦,知道了。”他说。
喝了几杯酒,解厉看着公子,面色微醺,雪白的肌肤倒有几分妩媚。
“正好换件薄些的衣服,我吃酒吃的热了。”季离忧道。
解厉略扶着些,一时间却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手,当即放开,“丝——”
“怎么了?”季离忧问他。
他摇摇头,“摸了什么虫子罢?总觉得手刺弄。”
“那你别扶我了,我一人去换衣。”快到了门口,他道。
反手关上了门。
他头有些晕乎,坐在厢房的椅子上扇风。
“你怎么混进来的?”
说书人走了出来,“跟着赵家。”
“途陌呢?”
“去他该去的地方。”
“孟诀和丛景儿,途陌和丛景儿,为何是前者结良缘?”
“我如何知道?”说书人坐在他身边。
季离忧揉着头,“算了,反正也不关我的事。”
“头疼?”
“嗯,皇城的喜酒也忒烈了些。”
说书人笑,“不是酒烈,是你本来就喝不了几杯,从前一杯倒,如今也算是好了,喝三四杯才倒。”
季离忧侧着头看他,“这几日我没有见你,你跑到哪儿去了?”
说书人将手放到他额头间,“妓馆。”
被季离忧一巴掌打开。
“怎么,长本事了?”说书人问道。
“头疼,别动我。”
“我看看。”他又去碰他的额头,被他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