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离忧施了个眼色,让卫琅先别动手。
卫琅不知他要做什么。
季离忧笑了笑,“初次见面,总要有些见面礼。”
这人问道,“什么见面礼?”
季离忧也不手软,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袋雄黄粉,对着三条蛇洒去。
三条蛇当即收了头,钻回这人的袖子里。
他骂道,“不中用的东西。”
卫琅一步走到季离忧身前,和这人交手。
见卫琅几乎没有用符咒和奇术,季离忧便知这人应该是人类,不是鬼怪妖物。
就在卫琅才动手不到一刻这时,屋子里忽然响起了个很冷静的声音:“砸坏了东西,算谁的?”
声音低沉而柔和,但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不急不躁。
说话的人,明明好像就在自己耳畔,却又偏偏看不见。
季离忧这才发现,那小桌上的青年人,已转过头来,正在看着他笑。
卫琅道:“东西我会赔,但这人得罪了我朋友,我要给他些颜色看。”
季离忧也不想惹事,要是在伯虑,怎么胡闹都行,但在良渚,要是给季家惹了麻烦,他怕老爹在天之灵不安,想了想,手腕上的铃铛晃了三下,这人的眼睛便呆滞了。
季离忧道,“滚出去吧。”
要是在大街上,季离忧肯定不会这样做,但这个酒楼,奇奇怪怪,任他这样做,估计也没多少人会诧异,只以为是什么傀儡术。
这人突然扭头往外走。
酒楼里又热闹起来。
等到麻烦走了,季离忧说,“对不住,给卫兄惹麻烦了。”
卫琅说不必道歉,“他知道不知道引魂铃的下落还另说,就算是知道,他敢那样和你说话,我也不会饶了他。”
“我在伯虑有个茶馆,人来人往也消息灵通,你把引魂铃的样子画下来,回头你要是再找不到,我回伯虑也帮你找找。”
卫琅点点头,“多谢你了。”
“季老夫人何时大寿?”
“还有三日,府里忙着呢。”
“大寿过了,你还留在良渚过些时日吗?”
季离忧摇头,“尚且不清楚。”
“闻先生怎么说?”
“他说叫我回伯虑九意,我还不想回去。”
卫琅劝道,“良渚是个是非之地,不如早日离开。”
“我也不是留恋皇城,只是,我还没有找到时嵬的下落,我总感觉,离开了良渚,有关于她的线索会更少,那一日我从龟坊路过,眼前像是真实看见了她在龟坊大街上疯跑。”
卫琅道,“你一定要知道时嵬和你的关系?”
“她既然入了我的梦,还不止一次,就肯定有些问题,我不相信什么巧合,巧合多了,我便觉得奇怪,卫兄,你知道心中不安,夜晚多噩梦是一种多么不快的感觉吗?”
卫琅没办法说服他,“行吧。”
“你能再给我算一卦吗?”
卫琅摇头,“我只能给一个人算一次,要想再算,只能等你下辈子了。”
季离忧叹息,“那就算了,本来还想着让你再帮帮我。”
卫琅道,“你也别急,凡事都有定数,到了该水落石出的时候,自然会出来。”
“我能不急吗?闻老头老是催我回去回去,我天天蹲龟坊大街,都快把龟坊街上的青石砖摸个遍了。”
卫琅拍拍他肩膀,“要不请你喝酒吧?”
季离忧摇头道:“这可不行。”
卫琅笑道,“你怕喝醉了?”
“是啊,我酒量不好,喝醉了就回不去了。”
卫琅笑道:“你的确不像个男人,娘们唧唧,我不如叫你季姑娘怎么样?”
季离忧伸手就是一拳,“这下像爷们了不?”
卫琅没当心,被他打得胸膛疼半天。
卫琅本就因找不到引魂铃而心烦意乱,只好自己叫了酒水,“一壶南山泪。”
季离忧听这名,问道,“何为南山泪?”
“鬼市开的时候,渡就会开,只有渡有此酒,人喝了无碍,孤魂野鬼要是混进来,喝了这酒,就会想到人间苦甜,流泪不已,主动去南山的门眼轮回。”
“南山?是在良渚?”
卫琅摇头,“轮回之地,仅我知道的,一共有这几处,离耳青鸾,在鲛人一族的地盘有一处门眼,东胡失韦草原,草原深处的海子上有一处门眼,还有一处便是在雕题南山,听大祭司说,七国之内,一共有五处,但我只知道三处。”
南山泪上来了,卫琅喝了一口,问道,“你不试试?”
季离忧摇头,“我不喝,醉了就糟了。”
“我背你回去,行吧?”卫琅讨价还价。
季离忧无奈,接下道,“就喝一杯。”
“你要是喝一缸,我也买不起啊。”卫琅缓缓道。
他正要喝,被一只手拦下,季离忧抬头,正是小桌上的那人。
“是酒楼的主人?”季离忧问卫琅道。
这人坐到他们身边,再坐下,已经变成了说书人的模样。
季离忧诧异,“你……怎么也在这里?”
卫琅也惊了,“渡是你的酒楼?”
说书人猛地一拍季离忧的脑门,“你不是说今日不出季府,想要补觉?”
季离忧红着脑门道,“下手真重,把我脑浆子都快打出来了。”
卫琅推了推酒杯,“既然他都来了,你就喝吧,喝醉了,有他带你回去。”
季离忧点点头,正要去喝,说书人已经把酒倒在地上,“你别喝。”
季离忧问道,“为何?这酒有毒?”
说书人道,“酒没毒,但是你喝了耍酒疯。”
卫琅撑着脑袋,一杯接着一杯喝下,这两个人真是……他是来做正事的,一遇到他们,什么正事也做不成了。
季离忧走出门的时候,门外不知何时已多了两个引路的人。
两个女子手里提着灯笼,笔直地站在漆黑的街心。
渡的灯光照在她们身上,季离忧看见她们裙下无腿,在深夜中看来,令人觉得说不出的诡秘可怖。
“你让鬼给我们引路?”季离忧问说书人。
卫琅替他解释说,“鬼市散了,渡里的人就走不出去了,只能等下一次鬼市开,趁着鬼市开才能出去,我们两个要是没有她们引路,就得在这里住下。”
季离忧道,“住下也挺好,我们住楼上,我正好去看看那些门后有什么。”
见说书人转身要回渡,季离忧拉住他的手,“你不和我回去?”
说书人摇头,“我还有些事要办,今日巧了,在这里碰见你,倘若下次我还在这种地方看见你,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季离忧松开手,“行吧,我先走了。”
说书人说等一等,把身上的披风脱下,盖在了他身上,“这条路太冷了,跟紧她们和卫琅,不要乱跑了,晚间我就会回去。”
季离忧指着天幕道,“已经晚间了。”
卫琅说,“现在外面是天亮,这里面是天黑。”